老夫子刚把“公益活动注意事项”写完，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提醒：技术部志愿者预约了下午两点的会议室，主题是“公益项目初筛汇报”。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一点五十七分。
门还没响，大番薯先探进半个身子，手里拎着一沓纸，脸有点红，像是跑上来的。
“老大，我刚从秦先生那儿回来！”他喘着气，“我把福利院的需求清单整理好了，一共三页！书包、文具、冬衣、玩具，还有个小朋友写愿望卡想要一只会叫的电子狗……”
老夫子没接那沓纸。
“等会儿再看。”他说，“技术部的人马上到，我们要先定方向。”
大番薯愣了一下，把纸塞进自己腋下。“啥？不是都说了要帮福利院吗？演出下周六就开始了，主持人我都报你名了！”
“我说过同意了吗？”
“你让我写主持词了！”
“那是让你别乱改词。”
大番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好坐到旁边椅子上，抱着文件，眼神还是不死心地盯着老夫子。
两分钟后，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穿着技术部的工牌衫，手里捧着平板，站姿有点僵。
“您好，我是技术部支援公益项目的志愿者小林。”他声音不大，但说得清楚，“按您昨天邮件要求，我们对全国备案的公益项目做了初步筛选。”
老夫子点头：“开始吧。”
小林把平板连上投影，墙上出现一张图表。
“我们从两百多个项目里，挑出了二十个备选。”他点开第一页，“筛选标准有四个：受助对象的成长潜力、项目的传播价值、员工参与度、长期可持续性。”
大番薯听得直眨眼：“这么多条件？我咋觉得像在招程序员？”
小林没笑，继续说：“综合评分最高的项目是——乡村儿童编程教育。”
画面一换，出现几个山区孩子的照片，他们正围在一台旧电脑前，手指笨拙地敲键盘。
“这个项目目前在五个省试点。”小林说，“教小学五年级以上的孩子学基础编程，用的是简化版图形语言。结业后还能参加线上竞赛，优秀学员有机会来城市参观科技公司。”
大番薯突然坐直了：“等等，你说学编程？”
“对。”
“就是写代码那种？能做游戏的那种？”
“可以做一些小游戏。”
大番薯猛地一拍桌子：“这不就是我的梦想吗！我小时候就想学这个！结果我爸说电脑是用来打麻将的！”
老夫子瞥他一眼：“你现在也不太会打代码。”
“我可以学！”大番薯急了，“我还能教孩子！我虽然没正式学过，但我玩过‘造梦西游’的编辑器！我知道怎么拖模块！”
小林小心地插了一句：“其实这个项目特别适合咱们公司。技术部已经有十几个人报名当远程讲师了，还自发建了个群，叫‘码农下乡’。”
老夫子听了，打开手机，调出金手指界面。
屏幕一闪，输入“乡村儿童编程教育”，点击模拟运行。
几秒后，数据跳出：
【社会效益评级：A+】
【企业形象提升预估：+15分】
【员工主动参与率预测：89%】
【舆情风险概率：<3%】
他看完，合上手机。
“数据吻合。”他说，“继续。”
小林松了口气，翻到下一页：“预算方面，如果我们覆盖三个试点村，每村配十台二手电脑、两套教学系统，加上运输和初期培训，总投入一百七十二万。剩余资金可用于后续扩展。”
大番薯一听，眼睛又亮了：“也就是说，钱够花，还能剩？”
“理论上可以支持第二期招生。”
“那还等啥！”大番薯腾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人搬电脑！我认识收废品的老王，他仓库里堆着三十多台淘汰机！”
“坐下。”老夫子说。
“啊？”
“谁让你去捡破烂了？设备要检测、重装系统、安装教学软件，不是拉回去就能用。”
大番薯慢慢坐回去：“那……我能不能参与教材准备？我保证认真！”
老夫子看着他，沉默两秒。
“可以。”他说，“但内容必须经过审核。你带金手指，别教错东西。”
“明白！”大番薯用力点头，“我一定一字一句核对！错了我就抄一百遍！”
小林在旁边补充：“我们已经联系了项目方，对方愿意提供标准课程包。我们也设计了一个内部协作平台，员工可以报名讲课、捐课时、开发小游戏当教学案例。”
老夫子问：“员工参与形式有哪些？”
“远程授课、录制视频课、线下支教、捐赠算力资源，还有创意赛——比如让各部门比赛设计最有趣的入门小游戏。”
“技术部反应怎么样？”
“昨晚群里炸了。”小林忍不住笑了，“有人说终于能在公司干点‘人类的好事’了。还有人说，以后绩效考核能不能加一条‘帮扶小学生成功写出第一个循环语句’。”
老夫子嘴角动了一下。
大番薯已经掏出手机开始记笔记：“我要建个群！名字都想好了——‘咱们村的小码农’！”
“先别起名。”老夫子说，“项目还没正式立项。”
“可数据都出来了！”
“数据只是参考。”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我们要考虑执行细节。第一，谁负责统筹？第二，如何保证教学质量？第三，怎么让非技术部门也愿意参加？”
小林立刻回答：“我们建议成立公益小组，由您这边指定负责人，技术部配合落地。教学内容统一审核，讲师要提前试讲。至于其他部门……可以用‘体验日’形式，比如让行政、财务的人来听一节课，感受一下。”
大番薯举手：“我可以当体验官！听完我就哭！太感人了！”
没人理他。
老夫子在白板上写下三条要点，然后转身：“就这么定。第一个公益项目，方向是‘乡村儿童编程教育’。小林，明天交一份执行框架，包括时间表、责任人、风险预案。”
“好的！”小林精神一振，“我今晚就加班整理！”
“别太晚。”老夫子说，“公益不是压榨自己。”
小林愣了一下，点点头。
等他出门后，大番薯立刻凑上来：“老大，那福利院那边呢？演出怎么办？”
“演出另说。”
“可我都答应人家了！海报都快印好了！”
“那就办。”老夫子坐回椅子，“但不能占用公益预算。你要搞，就用个人名义，或者申请企业文化活动经费。”
大番薯急了：“可孩子们等着呢！主持人也没别人了！你就去坐一会儿，穿西装就行！”
老夫子翻开笔记本，指着刚才写的第三条：“不许让孩子哭。”
“嗯？”
“如果现场出状况，孩子紧张哭了，你负责哄。”
“那当然！我最会哄小孩了！上次我去送衣服，有个娃摔跤了，我给他唱《孤勇者》，他立马就不哭了！”
老夫子抬眼：“你唱得很难听。”
“但有用！”大番薯坚持，“情感到位！”
老夫子没再反驳，打开电脑，进入“公益项目筹备”文件夹。
他新建一个子目录，命名为“乡村儿童编程教育”，然后把小林发来的初筛报告拖进去。
屏幕上，文件整齐排列。
大番薯站在旁边，看着，忽然说：“你说，这些孩子里，会不会有人以后来咱们公司上班？”
老夫子停顿了一下。
“有可能。”
“那我得好好准备教材。”大番薯认真地说，“说不定将来我的领导，现在正坐在山里摸第一台电脑。”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
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搭档，此刻眼神很亮，不像开玩笑。
“行。”他说，“那你先去把课程大纲列出来。记得标注每一课的知识点，别光想着讲故事。”
“明白！”大番薯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夫子叫住他。
“又怎么了？”
“下次见小林，别穿那件印‘我爱上班’的t恤。”
大番薯低头看看自己胸口：“这衣服挺吉利的啊。”
“太不严肃。”
“可我觉得挺励志。”
老夫子没再说话，只挥了下手。
大番薯咧嘴一笑，开门出去。
走廊里传来他哼歌的声音，跑调严重。
老夫子关掉投影，重新打开金手指界面。
他在搜索框输入“员工参与动机分析”，点击运行。
片刻后，图表生成。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删掉了一条原本想加进会议纪要的备注。
办公室恢复安静。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空着的椅子上。
那是大番薯刚才坐过的位置。
桌面上，还留着他带来的那沓福利院需求清单。
最上面一页，被风吹得起了一角。
露出底下一行字：
“六岁小女孩，愿望是‘想看看大海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