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从车上跳下来，手里的教材箱差点掉地。他站稳脚，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头喊：“老大，名单我背熟了！第一组是技术部小林带队，八点二十到校门口集合！”
老夫子跟着下车，顺手扶了他一把：“你先别把名字喊错就行。”
秦先生最后一个下来，手里拎着相机包，抬头看了眼学校牌子。墙皮有些脱落，但门框擦得干净，几盆花摆在台阶边，开得正旺。
三人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哄闹。
“快看！电脑亮了！”
“这个小鸟会飞！”
“我能动它！我能动它！”
推开门，七八个孩子围在三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乱敲，屏幕上的简易动画小鸟歪歪斜斜地飞出去，撞到绿块上，发出一声“咚”。
大番薯咧嘴一笑，立刻从包里掏出喇叭，清了清嗓子：“全体注意！今天我们的课程内容是——制作‘愤怒的小鸟’游戏！重复一遍，不是玩，是做！自己做一个能飞的小鸟！”
孩子们齐刷刷回头，眼睛瞪得溜圆。
“真的能做？”一个穿蓝衣服的小男孩问。
“当然！”大番薯把喇叭举高，“你写的代码，决定小鸟飞多高、飞多远！你就是它的老板！”
“哇——”教室炸了锅。
老夫子站在后头没说话，悄悄打开手机，金手指启动。
【课堂实时分析中】
【学生注意力集中度：94%】
【基础逻辑理解力：超标30%】
【建议：可引入条件判断与循环结构，提升挑战性】
他合上手机，走到秦先生旁边：“加点难度。”
“这么快？”
“他们吃得消。”
这时，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举起手：“老师，我能让小鸟发射三次，但第四次就不动了，为什么？”
大番薯凑过去看屏幕，挠头。
老夫子走过来，指着一行代码：“这里少了个循环指令。你想让它重复，就得告诉它‘再来一次’的条件。”
小女孩眨眨眼：“就像我每天写作业，妈妈说‘写完才能吃饭’那样？”
“对。”老夫子点头，“程序也得有规矩。”
她立刻动手改，按了几下回车，小鸟果然又飞了一次。她跳起来：“我成功了！”
周围几个孩子也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写。
大番薯见状，赶紧爬上讲台：“来来来，都回自己位置！每人五分钟实操时间！谁写出来，奖励一瓶可乐！两瓶！”
“两瓶？”秦先生低声问，“你昨天不是还嫌贵？”
“形势变了！”大番薯压低声音，“现在不加码，镇不住场子！”
秦先生笑了笑，举起相机连拍几张。一个孩子正全神贯注敲键盘，舌尖微微吐出；另一个拉着老师袖子问问题，眼睛发亮；最角落的小男孩反复调试代码，终于让小鸟完整飞过三道障碍，猛地站起来欢呼，椅子都被带倒。
咔嚓。
这张他决定留着。
拍完照，他走到老夫子身边，轻声说：“这比我们去年花五百万拍的品牌片强多了。”
老夫子看着那个欢呼的孩子，没回答。
那孩子瘦，脸有点黑，衣服旧，但笑起来特别大声。他跑向同伴，一边跑一边喊：“我会做游戏了！我做的小鸟会转弯！”
没人笑话他。
老夫子慢慢开口：“以后每年都来。”
秦先生一愣：“真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老夫子说，“项目不换，规模扩大。明年加美术课，后年搞音乐编程。”
大番薯听见了，扭头喊：“老大！要不今年就加个唱歌环节？我教他们用代码放《小苹果》！”
“你想累死志愿者？”
“不累不累！”大番薯挥着手，“他们可积极了！技术部小李昨晚十一点还在改ppt，说‘不能让孩子听天书’！”
老夫子没再说话。
教室里越来越热闹。有的孩子已经做出完整关卡，拉着老师展示小鸟撞猪爆炸的动画；有的开始互相挑战，看谁的代码更短；还有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偷偷改背景颜色，把绿色大地换成了粉色。
秦先生又拍了几张，翻看时忍不住笑。
突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拽住老夫子的衣角。
“叔叔，我有个问题。”
“说。”
“如果我想让小鸟飞起来的时候唱歌，行吗？”
老夫子一顿。
他低头看着孩子，脸上有汗，鼻尖有点油光，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再次打开手机，金手指刷新数据。
【创新意愿指数：88%】
【潜在技术苗子：3人】
【建议：建立长期帮扶档案，提供进阶学习资源】
他收起手机，蹲下身：“可以。但你要先学会控制声音模块。”
“那……你能教我吗？”
“明天开始，每周一节远程课。”老夫子说，“只要你坚持学。”
小男孩眼睛一下子睁大：“真的？”
“真的。”
小男孩转身就往座位跑，边跑边喊：“我要学声音！我要做会唱歌的小鸟！”
大番薯看着这一幕，喘着气凑过来：“没想到啊，山里娃比城里小孩还敢想。”
“不是他们敢想。”老夫子站起身，“是没人告诉他们不能。”
秦先生把相机调成视频模式，悄悄录下整个教室。
孩子们敲键盘的声音、笑声、惊呼声混在一起，像一场热闹的集市。有人争抢鼠标，有人主动帮同桌改代码，还有一个小女孩做完游戏后，认真地在文件名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键盘上，映出小小的光斑。
大番薯又举起喇叭：“注意！第一轮作品提交截止还有十分钟！做好了的同学举手，我让志愿者登记！”
哗啦一下，十几只手举了起来。
老夫子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七分。
这才两个小时。
他走到教室后方，靠墙站着。秦先生走过来，低声说：“要不要联系媒体？这种场面值得报道。”
“等明天。”老夫子说，“让他们先安静学一天。”
“也是。”秦先生点头，“太早宣传，反而打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教室里，一个孩子突然大叫：“我的小鸟飞出去了！飞到屏幕外面去了！”
众人哄笑。
大番薯冲过去：“别慌！这是bug，不是成就！快按撤销！”
老夫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打开内部通讯群，输入一行字：
【通知行政，明年预算单列“乡村编程专项”，金额不低于五百万。】
发送。
刚放下手机，又一个孩子跑来。
“老师！我改了代码，让猪也会飞了！你看你看！”
屏幕上，一头粉红小猪扇动着临时加的翅膀，摇摇晃晃地升空，撞上了倒飞回来的小鸟。
两人一起爆炸，画面弹出一行字：
【Game over —— 但你们创造了新世界】
全班鼓掌。
大番薯激动地跳起来：“好家伙！这都能搞出来！”
他转头喊：“老大！咱们得办个展览！把这些作品传回公司，让全体员工看看！”
老夫子看着屏幕上的“新世界”四个字，点了点头。
秦先生把这一幕录了下来，视频最后停在孩子们围住电脑、拍手大笑的瞬间。
大番薯抹了把汗，从包里掏出水壶猛喝一口，结果呛了一下，咳得满脸通红。
他一边咳一边摆手：“没事！我还能讲两小时！”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你坐会儿。”
“我不累！”
“你腿在抖。”
大番薯低头一看，还真有点打颤。他嘿嘿一笑，找了把椅子坐下，嘴里还不停：“我说老大，咱们下次能不能带点投影仪？让全村孩子一起看？”
“可以。”老夫子说，“顺便修条网线。”
“哇！那以后就能直播上课了！”
秦先生插话：“我认识一个做公益宽带的团队，回头联系他们。”
三人说着，教室里的孩子已经自发组织起“评审团”，选出三个最有趣的作品，准备下午演示。
那个让猪飞起来的小男孩被推选为“首席设计师”，一本正经地站在讲台前，指着屏幕讲解他的思路。
底下掌声不断。
老夫子站到最后面，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没有一个人走神。
没有一个人觉得无聊。
他们眼里有光，手里有梦，键盘上有未来。
他轻轻说了句：“来对了。”
秦先生听见了，笑着点头。
大番薯正要接话，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哎呀！可乐呢！说好奖励可乐的！”
他翻包，翻桌子，最后在讲台抽屉里找到两箱冰镇可乐。
“找到了！”他抱起一箱，走向孩子们，“谁完成作品，谁先喝！冰的！”
孩子们欢呼着围上来。
老夫子看着这一幕，没动。
阳光照在可乐瓶上，反射出一道亮光，正好落在他鞋面上。
他抬起脚，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