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的风波暂歇,但无形的压力已如影随形。
萧辰没有片刻停歇,甚至来不及返回那座承载了太多温情与羁绊的镇北侯府。
征北大元帅的职责,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更似一簇燃眉的烈火,驱策着他必须争分夺秒。
元帅府(临时设于原兵部衙门的偏院)内,灯火通明,人影穿梭。
各种军报、地图、物资清单堆满了桌案。萧辰褪去了象征尊贵的侯爵朝服,换上了一身玄色轻甲,外罩暗红色帅袍,正与匆匆赶来的墨凤、青凤进行着出征前最后的部署。
“墨凤,工坊赶制的三百具‘神机弩’,五十箱‘震天雷’,以及那十架改良过的‘旋风炮’部件,必须随首批辎重队,五日内运抵朔风城外围预定地点,不得有误!”
萧辰手指敲打着地图上的一处山谷标记,语气不容置疑。
这些超越时代的武器,是他敢于以弱抗强的底气之一。
墨凤一身利落的墨色劲装,脸上带着连日督造器械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侯爷放心,第一批已装车完毕,由我墨家子弟亲自押运,绝不会延误!
后续批次,也会按计划跟上。”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根据您之前给的草图,那件‘东西’……已有雏形,但还需时间调试。”
萧辰微微颔首,知道她指的是那件结合了星陨晶与上古炼器法门的秘密武器。
他又看向青凤:“青凤,北疆情报网全面激活,我要知道拓跋雄每顿饭吃了什么,见了哪些部落首领,军中粮草还能支撑几日,甚至……他麾下那些萨满,最近在祭祀时说了哪些‘神谕’!”
青凤依旧是一袭青衣,气质空灵,仿佛不染尘埃,但眼神却深邃如渊,掌控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暗凤已全部就位,北狄王庭、各大部落、乃至朔风城内,皆有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只是……铁壁城赵魁的线索,指向性依旧模糊,对方很谨慎,需要时间深挖。”
“无妨,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萧辰眼神冰冷,“重点关注朔风城内部,尤其是与赵魁有过往来,或对朝廷任命不满的将领。”
“明白。”
就在此时,一名亲卫在外禀报:“元帅,宫中有旨,陛下召见。”
萧辰目光微凝,对墨凤、青凤道:“你们先去北门外点将台,整肃队伍,我随后便到。”
……
皇宫,御书房。
没有朝会时的百官瞩目,只有摇曳的烛火与沉静的熏香。
凤倾凰也褪去了繁复的龙袍凤冠,只着一身素雅的常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却多了几分女子的清丽与……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色。
她屏退了左右,只留萧辰一人。
“爱卿……此去,万事小心。”
沉默片刻,凤倾凰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朝中非议,朕自会为你压下。
但北疆凶险,拓跋雄非易与之辈,你……定要保重自身。”
她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剔透的龙凤玉佩,玉质极品,雕工精湛,隐隐有流光内蕴。
“这枚‘同心玉’,乃朕自幼佩戴,据说有安神辟邪之效。
今日赠予爱卿,盼它能护你周全,早日……凯旋。”
她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
这一刻,她似乎不再是那个高踞龙椅的女帝,只是一个为即将远征的意中人担忧的女子。
萧辰心中微震,双手接过那尚带着她体温与淡淡馨香的玉佩。
玉入手温润,似乎真的有一股平和的气息流转,让他因军务繁杂而略显焦躁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此玉在身,如陛下亲临,臣必不敢有负所托!”
他没有过多言语,但坚定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凤倾凰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和一句:“朕……在帝都,等你回来。”
……
帝都北门外,点将台。
寒风猎猎,吹动着旌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台下,三千新编的“龙骧卫”已列队完毕。
这些士卒大多来自北境边军余部、京畿选拔的健儿以及部分九凤阁外围骨干,装备着工部最新打造的制式刀盾与弓弩,人人神情肃穆,眼神中带着对未知战场的些许茫然,但更多的是一股被挑选出来的精悍之气。
墨凤与青凤已立于台侧。
墨凤身边,是数十辆满载军械物资的马车,由神情精干的墨家子弟和工部匠师看管。
青凤则如同融入阴影,只有少数核心人员知道,这张无形的情报网络已然先于大军,撒向了北疆。
萧辰一身戎装,大步登上点将台。
玄甲红袍,在阴沉的天色下格外醒目。
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目光扫过台下三千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运足内力,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将士们!”
“北狄狼骑,破我边关,屠我同胞,铁蹄已踏碎我北方家园!”
“他们的马刀,正对着我们的父母妻儿!
他们的铁蹄,正要践踏我们的祖坟宗庙!”
“告诉我,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不能!”
三千人齐声怒吼,声浪冲天,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也驱散了他们眼中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被点燃的怒火与战意!
“好!”
萧辰拔剑出鞘,剑指北方,“那就随本帅,北上!杀敌!用我们手中的刀剑,告诉那些豺狼——”
“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
“杀!杀!杀!”
冲天的杀气,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直冲云霄!
萧辰感受着这股蓬勃的士气,体内帝经悄然运转,并非用于攻伐,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感应器,扫过整个龙骧卫的军阵。
他能“听”到士卒们激昂的心跳,能“看”到他们气血的运行,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他们彼此间气息的微弱联系。
他心念一动,一段简化的、用于行军联络、气息共鸣的“混元阵”基础法门,如同意念传递般,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
他当即朗声道:“众将士,凝神静气,随我念诵——气沉丹田,意守玄关,呼吸相随,同进同退……”
他亲自引领,将这段简易口诀传授下去。
龙骧卫将士虽不明其深奥原理,但在萧辰那蕴含着帝经韵味的声音引导下,下意识地跟随调整呼吸与意念。
初时并无异样,但渐渐地,整个军阵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凝实,行动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这便是萧辰为这支新军准备的第一个“惊喜”。
然而,就在这士气如虹,即将开拔之际——
“呱——!呱——!”
几声凄厉嘶哑的乌鸦啼叫,突兀地从点将台旁一株枯死的老槐树上传来。
数只漆黑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在阴沉的低空盘旋,不肯离去。
出征见乌鸦,乃大凶之兆!
原本肃杀热烈的气氛,瞬间为之一滞。
不少士卒脸上变色,窃窃私语声起,刚刚凝聚起来的军心,竟因此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
连墨凤和青凤都蹙起了眉头。
萧辰抬头,看向那几只盘旋的乌鸦,目光锐利如刀。
他体内帝经微微波动,并未感受到明显的恶意或邪气,但这巧合,依旧让人心生膈应。
他冷哼一声,声如寒冰,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区区扁毛畜生,何足道哉!我辈军人,只信手中刀剑,只信同袍热血!
凶兆?本帅今日,便要以这北狄五十万狼骑的鲜血,破了这所谓的凶兆!”
“擂鼓!出征!”
“咚!咚!咚!咚!”
沉重而雄浑的战鼓声,如同惊雷,炸响了帝都的北郊,也彻底淹没了那不祥的鸦啼。
玄色帅旗引领,三千龙骧卫如同一条黑色的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踏上了北征的漫漫长路。
凤翼初展,向北疆。
而遥远的北方,血与火的战场,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那盘旋的乌鸦,究竟是偶然,还是某种预示?
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