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见众人皆已站稳,环顾四周,目光凝重,朗声提醒道:“尔等务必站在传送阵光圈之内,切不可擅动分毫。传送过程中不得运转法力——空间震荡在所难免,无需惊慌。”
语声微顿,他目光逐一扫过众人。须臾,他轻轻颔首,低声道:“既然准备妥当——便开始吧。”
众人闻言,纷纷屏息凝神,神色肃然,体内灵力尽数收敛,静立光圈之中,仿佛天地间唯余这一隅寂静。
只见云琅衣袖轻拂,一道璀璨灵光自掌中奔涌而出,如流星破空,直入阵心。霎时间,阵中符文层层浮现,灵光激荡,宛若星河倒灌,光幕叠现旋转,似莲花盛放,将众人尽数笼罩。
低沉的嗡鸣声自阵底响起,由远及近,仿佛万古雷音穿透虚空,震人心神。光芒愈发炽烈,照亮天地,仿佛点燃长空大日。
忽然,一阵剧烈震荡袭来,强光爆发,天地仿若倾倒。下一瞬,众人身影尽没于光辉之中,连一缕气息也未留下。
片刻后,光芒渐散,符文敛去,传送阵归于沉寂。阵心空空如也,仿佛从无人踏足,唯余阵痕淡淡,犹存灵韵。
良久,褚峰缓步上前,躬身一礼,语气谨慎中带着一丝探询:“云前辈……传闻您早已偿还赤狐一族旧恩,如今何故仍对那丫头如此上心?”
云琅闻言,神色微敛,沉默片刻,随即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中却映出一缕遥远的回忆与幽深意味。平静的说道:“你说得不错,老夫确已偿还南伯飨羽之恩,本与赤狐族再无瓜葛。”
他轻叹一声,转眸望向空寂的传送阵,声音低缓如风:“可见到那丫头时,老夫心头竟有异感。总觉她身上气机不凡,与寻常修士似有不同。只是一直尚未明晰。”
褚峰闻言,目露思索,趁势试探道:“云前辈,那名人族小子……您如何看?”
云琅闻言,缓缓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人族小辈,倒是个不错的苗子。无论心性还是实力,皆有可取之处。方才老夫故意施加威压,那小子倒挺滑头,明明神识极强,却偏要装出一副吃力模样。啧啧……想来在人族之中,应也算得上是天骄。不过......”
他说到这,语气忽而一顿。
褚峰连忙躬身追问:“云前辈,不过什么?”
云琅轻笑一声,淡然道:“不过也就那样。他虽称得上天骄,却并非顶尖之列。与联盟十族中的那些妖孽相比,尚有差距。只是那赤狐族的小丫头愿意随他而行……往后此人能否凭此展翅而飞,也未可知。”
他语气悠然,却眼神深邃,“这次老夫顺水推舟,结下善缘,未尝不是一桩后日之机。说不定,将来还能得一意外之报呢。”
褚峰怔了怔,眼中闪过一抹恍然。良久,他若有所思,神情渐渐凝重,似是忆起了自己那位同样不凡的叔父。
另一边,张炀只觉脚下一震,一股磅礴的空间之力骤然袭来,如同有无形巨手将他猛然拉扯而起。
传送阵启动的刹那,天地颠倒,四周灵光如流火般飞旋交错,空间层层叠叠,剧烈扭曲。与秘境中那等温和平稳的转移相比,此时的传送更显狂暴,灵力如潮汹涌冲击全身,却始终维持在某种临界平衡之中,未曾失控。
耳边隐隐传来风啸之音,仿若无数裂缝在虚空深处撕裂、闭合,回荡如鬼哭狼嗷一般。
张炀眉头紧锁,强自稳住身形。余光扫向身侧的子言,只见她紧闭双眸,面色泛白,却依旧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他心头一紧,微微侧身,伸手护住她的肩背,低声道:“快到了,撑住。”
虚空震荡愈加剧烈,一行人仿佛被汹涌的潮水裹挟着,投入深邃未知的海渊,朝着另一重天地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子言原本抓着他衣袖的手忽地上移,转而双臂环住他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依旧紧闭双眼,脸上浮现出一丝痛楚的扭曲,显然这场跨越空间的剧烈震荡对她而言,已近极限。
张炀眉头一紧,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悄然托稳她的身形,试图替她分担些许压迫。
幸而那仿若虚空撕裂般的震荡并未持续太久。片刻后,周遭空间的波动逐渐平息,风啸声也随之散去,天地重归寂静。
张炀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按住眉心,缓缓摇头几次,驱散脑海中的眩晕与混乱。他刚欲转头,却只觉怀中一软——子言的身躯已然无力地倒了过来。
他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揽入怀中。指尖所触,尚有温热传来,显然并无大碍,只是神识剧烈震荡,一时陷入昏厥。
张炀微微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稳妥些,低声呢喃道:“没事了。”
他低头望了她一眼,眼神柔和,却藏着一丝未散的担忧。
目光扫过四周,只见其余修士亦多露出不适之色。褚复捂着额头,神情疲惫,显然仍在强行稳住识海,而同行的几位结丹修士更是面色苍白如纸,步履踉跄,神情恍惚。
张炀眼神微凝,心中戒备不曾稍减。他环顾四周,发现此地布局竟与出发之地的传送阵颇为相似——周围矗立着数根黝黑石柱,表面遍布斑驳古老的符文,宛如经历了无尽岁月的侵蚀。正中央,是一座仿若古老祭坛的阵盘,此刻灵光尽敛,只余些微残韵在空中游离,整座大殿弥漫着一股苍茫而压抑的气息。
正当他凝神观察之际,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来者是一位身披黑金法袍的结丹修士,步伐从容,神态温和。他目光扫过众人,随即恭敬拱手道:
“诸位道友,辛苦了。此地乃黑金城的传送阵大殿,还请诸位先行离阵,前往侧殿稍作歇息。”
张炀微一点头,目光转向褚复,只见对方已睁开眼眸,神情间略带一丝震惊地望了他一眼,而后迅速收敛神色,缓缓点头道:
“陈道友果然不凡,竟这般之快便恢复神识。”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向张炀怀中的子言,略作沉吟,补充道:
“既然子言小友暂时昏厥,那便不必急于启程。不如先在此处修整片刻,待她恢复,再行下一次传送。”
张炀微一点头,随即俯身小心将怀中的子言扶正,动作极为轻柔,细心调整她的姿势,尽量让她躺得安稳些,气息顺畅。
那位结丹修士见状,适时轻咳一声,仍带着温和笑意,语气平和道:“几位道友既已无恙,便请移步侧殿,稍作歇息。”
褚复闻言,当即拱手一礼,笑呵呵地道:“有劳道友相迎,实在感激。”话音未落,便率先快步下阵,步伐间略显急促,似想尽快脱离那撕裂般的传送余韵。
张炀亦不迟疑,紧随其后,怀中依旧抱着昏迷未醒的子言,步伐稳健,从容而行。
沿着由黑岩铺就的石道前行不久,一行人便抵达了一座不大的侧殿。此殿虽不恢弘,却自有一股静穆之意,四壁皆以深沉厚重的黑曜石砌成,殿角悬挂的灵灯幽幽燃着,散发出柔和如水的光芒,将整座大殿映照得宁静安详,仿佛能涤荡心神。
殿中正中央,整齐铺设着数十个青灰色蒲团,排列有序,显然是专为远距离传送后的修士准备,便于稳神调息、凝识养精。
张炀迈步而入,寻了殿内一处偏静的位置,将子言轻轻安置于蒲团上,让她侧卧而眠,姿态舒展,神色安宁。他细细确认了她的气息波动,见无大碍,这才在她身侧盘膝而坐,闭目运转灵力,默默调息。
片刻之后,褚复也缓步走来,随意寻了一张蒲团坐下。此刻的他,神色间已少了几分传送初至的疲态,多了几分悠然。他偏头望向张炀,见其已睁开双目,便含笑低声道:
“陈道友,如今已离开羽神族辖地,距离我族圣山又近了一步。若顺利,再借用数座传送阵,便可直抵我族腹地。”
他语气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继而笑着补充道:
“待诸事了结,若道友有意返程,不妨随我族与人族之间往返的商队同行。既安全,又省行程。”
张炀听罢,神情微动,略一点头,拱手回道:“多谢褚道友美意。”
褚复摆了摆手,笑意未减,轻声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说罢,褚复神情微动,眉宇间忽而透出几分掩不住的自豪,笑意中添了几分得意之色,道:“既然如今暂得清闲,不若我先给陈道友讲讲我族圣山的风貌。”
他微微抬首,仿佛目光已越过殿宇高墙,落在万里之外的圣山之巅,语调也不觉高昂起来:
“嘿,那可不是凡地!灵气浓郁自不必说,山势巍峨如天柱,横亘天地之间,终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山中灵禽瑞兽常年出没,飞羽惊鸿,啼音绕林,单是立于山脚,便能令人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