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日后,褚峰便风尘仆仆赶至别院。张炀早已候于亭中,见他到来,微笑着起身相迎。
二人在亭中详谈良久,足足小半日后,褚峰神色渐趋凝重,最终告辞离去,步履略显急促。
翌日清晨,褚峰再次登门,进门便开门见山:“陈道友,关于昨日所托之事,实不相瞒,已超出在下所能应对的范围。昨夜离去之后,我便依照家叔闭关前所留之言,将你的请求直接上报水蓝真君。”
他稍作停顿,语气略显郑重:“好在水蓝真君已经答应见你一面。至于你所求之事,能否成行,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张炀闻言,眼眸微眯,盯着褚峰看了片刻,唇角隐现一抹淡淡笑意。
他心中暗自思忖数息,才豁然开朗:看样子,褚峰竟还不知自家叔叔的身份,以及与那位水蓝真君之间的关系!
随后,褚峰也不再多言,直接带着张炀一路穿行圣山城。两人行至一处幽静偏僻的巷道前,最终在一座古朴的庭院门前止步。
只见褚峰从袖中取出一枚传讯符激发而去。片刻之后,那紧闭的青铜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位看似十三四岁的青衣童子从门内走出,面容稚嫩却神色恭敬,向二人微一躬身:
“请两位前辈随我来。”
张炀微微颔首,随着褚峰一同迈入庭院。然而,刚踏入其中,张炀便微微一愣,脚步顿住。
只见眼前哪是什么普通庭院,分明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四五百丈高的山体,就这么静静坐落在庭院之内,山脚下青石铺路,一道蜿蜒石阶自山顶而下,笔直延伸至庭门前,气势恢弘,宛若幻境。
张炀面露惊异,忍不住低声道:“这……是庭院?”
见他神情惊诧,褚峰在一旁忍俊不禁,轻声笑道:“陈道友所见非虚,这座山峰名为‘禾云峰’,乃昔日族内某位前辈以大神通从外界搬移而来,并设下幻阵隐藏其迹,因此在圣山城中,外人难以察觉。”
张炀神情微动,旋即追问:“如此说来,在这城中,还有其他这等庭院?”
褚峰大笑点头:“正是。族中不少长老皆不喜居住圣山之巅,便各自于城中择地而居。这等‘山中庭院’,在圣山城中虽不至于遍地可见,却也绝非孤例。只不过——”他话锋一转,笑意微敛,“唯有拥有长老之位者,方可选择这般居所。”
张炀微微颔首,暗自感慨夫诸族的底蕴果然深不可测。
此时,那青衣童子已静静等候在石阶下,见二人言毕,方才开口提醒:
“两位前辈,请随我上山。沿途切记不可随意走动,整座禾云峰皆布设重重禁制,误触者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童子率先登上青石台阶,脚步虽轻,却步履稳健。
张炀与褚峰对视一眼,俱都点头,随后紧随其后,缓步而上。
片刻之后,那青衣童子将二人引至半山腰。
张炀刚踏上石阶,便嗅到一股淡雅清幽的花香。他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错落着一座雕梁画栋的大殿,其前方开辟出一片小巧的灵田,田中却非种植灵药灵植,而是栽满了各色奇花异卉,红的、紫的、蓝的、金的,仿若天上彩霞坠入尘间,争芳斗艳,随风摇曳。
浓郁的花香正是自这片灵田中飘来,宛如香雾氤氲,缭绕山腰,令人神清气爽,心神宁定。
张炀不由得轻吸一口气,面露一丝惊讶。未曾想这位真君居所竟如此清雅别致。
就在他微微侧目观察时,那名青衣童子已立在一旁,恭敬开口道:
“真君已在瑶香殿内等候,两位前辈请自行入内。晚辈先告退了。”
说罢,他再躬身一礼,便悄然退下,动作如风,毫无声息。
褚峰见状,也不再迟疑,抬脚向瑶香殿走去,张炀紧随其后。
殿门开启,两人步入大殿。
这座瑶香殿虽不宏大,却布局雅致,殿中香气盈盈,幽光流转,四壁悬挂着绣有飞鹤游龙的帛画,一株紫藤自殿角垂落而下,藤花缀满,似有灵性。
而在大殿正中之上,一位身着浅蓝道袍的女子正斜倚在蒲团之上,容貌绝丽,肌肤如玉,一双眸子半闭半睁,懒洋洋地睨着进来的两人,气质慵懒闲逸,却又不容小觑。
正是水蓝真君。
她轻轻睁眼,唇角含笑,懒懒地出声:“小家伙,听说你在搜集禁灵石与玄魂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仿若水波中藏锋,柔中藏锐。
张炀神色微敛,拱手一礼,语气恭敬:“回前辈,晚辈确有此需,那两种灵材事关重大,不得不寻。”
水蓝真君似笑非笑,手指轻点蒲团,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嗯?本座还听说你还在打听三阶蛟龙的尸身……说说吧,你要它做什么?”
张炀目光微动,侧首看了褚峰一眼。
后者微微颔首,示意无需隐瞒。
张炀这才开口,语气依旧沉稳恭谨:“回前辈,晚辈其实所需的,仅是三阶蛟龙的鳞片而已。只因所需数量颇多,市面难以寻全,才不得不寻求整具蛟龙尸身。至于这些材料,实乃晚辈欲炼制一件法宝所用。”
他说话时语速不快,措辞妥帖,既不显得藏私,也不急于表功,恰到好处地传递出一份稳重与尊敬。
水蓝真君闻言,眸中光芒微闪,唇角依旧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缓了几分:
“小家伙,你应该精通的是禁制炼器之道吧?如今,可能炼出几道禁制的法宝?”
张炀恭敬地行礼,语气谦和:
“回前辈,晚辈的确走的是上古禁制炼器之道。如今炼制三道禁制的法宝,已无太大难度。至于四道禁制之物,虽曾尝试,但尚未有十成把握成器。”
“哦?”
水蓝真君轻声一挑眉,眼神微眯,原本慵懒的姿态收敛了几分,缓缓坐直了身躯,一双眸子带着几分打量与审视,落在张炀身上。
殿内氛围顿时微凝。
少顷,她才悠悠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之意:“你所寻的禁灵石与玄魂泥,本座倒是有法子为你寻来,不过——”
她语调微顿,声音转而轻缓:“你须拿出等价之物来换。若你没有合适的宝物,以灵石替代也可。”
水蓝真君轻笑一声,眼中似藏几分意味不明的打趣,语气悠悠转转:
“你不是还在找三阶蛟龙的尸身?那东西本座确无,但……四阶蛟龙的鳞片,却恰好有些。”
她语气看似随意,话语落下,却似在无意间掷下一石,激起心湖波澜。
张炀神情一震,眸中掠过一抹惊喜,连忙拱手道:
“水蓝前辈,四阶蛟龙鳞片自然更好!只是……不知前辈手中有多少鳞片?”
水蓝真君轻笑,眸光闪动,似忆起旧事般语气微带调侃:
“当年本座曾亲手猎杀一头四阶蛟龙,其筋骨血肉早已售出,只独留一身鳞甲,倒也不知作何用途。没想到今日竟便宜了你这小家伙。”
张炀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追问:
“不知前辈可愿割爱?这四阶鳞片与其他几样灵材,如何出手?”
水蓝真君看着张炀那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笑意更浓,语气却渐渐凝重起来:
“这些东西,本座皆可做主与你交易。但——”
她语声一顿,整个人的气势随之微变,眼中笑意散去,语调清冷如水:
“有一件事情,本座希望你答应。”
张炀神情微肃,拱手恭敬道:“真君请讲,晚辈若力所能及,自当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水蓝真君闻言,轻轻一笑,那笑意虽不浓,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本座要你帮忙炼制一柄飞剑法宝。当然,不是那等市面流传的普通精品,而是至少需四道禁制的珍品法宝——你可有把握?”
张炀眉头微蹙,沉吟片刻,终是轻咬牙关,郑重开口:
“晚辈没有十成把握,不过愿意一试……只是晚辈斗胆一问,前辈为何要寻晚辈出手?据晚辈所知,夫诸一族中不乏炼器宗师,若说打造飞剑,前辈大可择更稳妥之人。”
话音未落,水蓝真君眼神骤冷,眸中寒意一闪而逝,声音也随之一沉:
“哼,不愿应下便直说,何必旁敲侧击。”
她语气虽淡,气势却骤然逼人,仿佛寒流袭来,使殿中气氛瞬间一紧。
张炀心头一震,还未来得及反应,褚峰已赶忙出声,连忙躬身拱手:“真君息怒,陈道友并无他意,只是初来乍到,不知我族旧事。”
张炀闻言愣住,心知自己言语失当,当即上前一步,低头拱手:
“是晚辈鲁莽,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真君恕罪。”
殿中气氛沉寂数息。
水蓝真君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语气回缓了几分:“罢了,既如此,若你愿接此事,明日自可找褚峰接洽。”
言罢,身影已重新倚靠在玉榻之上,袖袍微拂,似不欲再多言。
褚峰躬身一礼,领着张炀退下。
出了府邸,张炀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仍觉心有余悸,忍不住低声问道:
“褚道友,方才……水蓝真君怎会突然动怒?莫非陈某言语之间有何冒犯?”
褚峰叹了口气,神情间多了几分无奈:
“陈道友,你言中并无不敬之意,只是……触及了一些我族的旧事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低缓:
“真君当年与我族的炼器宗师有些嫌隙,具体原因为何我也不大清楚,我这也是听我叔叔他无意间说起的。此事族中极少提及,外人更难得知具体情况。也正因如此,在真君面前,族人多避谈那位炼器宗师……方才你不知情,倒也不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