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被一拳掀翻在地后,两个狱卒急忙将其扶起。
可他晕头转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捂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脑袋,只感头疼欲裂,耳畔嗡嗡声不绝。
抬眼忽见苏云亦和却隐正给犯人松绑。
他双目怒睁,手指颤抖着指向二人,吼道:
“你们是何人!狱卒,狱卒!还不快将他们拿下!杵在那儿干什么!”
两个狱卒面露难色,彼此对视一眼,却都没敢动。
一旁站着的书吏,更是一手攥着本子,一手抓着笔,埋头不吭声。
苏云亦常来刑部大牢审讯犯人。
他三人都清楚,此人虽未在朝堂当值,但新皇似乎对其极为看重。
每每来大牢,新皇对此人都笑呵呵的,要礼让三分。
且此人气息冷冽,审犯人那叫一个心狠手辣,鬼见了都得害怕,谁敢惹!
刑部侍郎见无人听命,气得浑身颤抖,怒声嘶喊:
“反了!你们统统反了不成!”
苏云亦手指颤抖,费了好大劲才用刀割断绑绳。
他迅速解开大氅,轻柔裹住叶苑苨,而后稳稳将其打横抱起。
刚要迈步离开刑房,刑部侍郎一步抢至跟前。
举着两根手指对着天晃动着,怒喝道:
“哼!本官认出你了,苏云亦!你竟敢公然妨碍刑部办案,蔑视律法!”
“今日之事,本官定要禀明皇上,届时看你如何自处!”
苏云亦闻言,猩红的眸子瞬间蹦出寒光,狠狠睨向对方。
他二话不说,微微侧身,抬腿猛地一扫,便将碍事之人扫向墙角。
“砰”的一声闷响,刑部侍郎重重撞上墙壁,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溅洒在地。
他瘫倒在地,即便狱卒有心搀扶,他却再也无力站起。
叶苑苨本在苏云亦怀中挣扎,见此情景,瞬间安静下来。
她差点忘了,苏云亦到底是个狠角。
叶公傅和圆枣见到苏云亦的狠厉,则都被吓得心头一颤。
出了大牢,苏云亦先行骑马带叶苑苨往府邸赶回。
叶公傅和圆枣,则由却隐驾马车慢慢送回。
将至二月,天气却仍未回暖。
大雪虽停,寒风却依旧凛冽,冷意直直沁入骨髓。
马背上,叶苑苨被苏云亦紧紧护在怀中,几乎动弹不得。
回府途中,路过傅岳府邸时,苏云亦猛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苑苑,稍等我片刻。”
他说着,将缰绳递给叶苑苨,自己翻身下马,径直朝府邸走去。
他并不担心叶苑苨会逃,毕竟她父亲还在回府的马车上。
苏云亦抬手叩响门环,立刻有小厮拉开门缝,冷着脸探出头。
一见是苏云亦,小厮忙堆出殷勤笑意,敞开大门,躬身行礼:“苏公子,请进!”
老爷早有交代,只要苏公子登门,无需通报,直接迎进。
但苏云亦并未迈步,他立在门口,冲小厮点点头道:
“劳烦通传你家老爷两件事。”
“其一,速送两个丫鬟到我府上;其二,让他速去‘探望’刑部侍郎。”
小厮精明地转了转眼珠,“明白,苏公子放心,小的都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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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亦才携叶苑苨踏入府门,傅岳遣来的两个伶俐小丫鬟便到了。
一个叫小婉,另一个叫小清,二人豆蔻年华,不过十四五岁。
沐芳院中,温泉水汽氤氲。
院外,苏云亦目光柔和,抚着叶苑苨的肩头,轻声道:
“苑苑,院里有温泉,你且先去洗净疲惫。”
“我去备晚膳,待你出来,咱们一同用膳。”
叶苑苨冷眼直视着他,双唇紧闭,不发一言。
苏云亦丝毫不介怀她眼中寒意,转身叮嘱两个丫鬟:
“她脸和手上有伤,沐浴时千万留意,动作轻揉些。”
俩丫鬟赶忙规规矩矩福身行礼:“是。”
交代完毕,苏云亦仍不放心似的,又看了叶苑苨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叶苑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一番折腾,原来真只为将她强行带回!
苏云亦方至前院,便见却隐恰好将叶公傅与圆枣送回。
他赶忙迎上前,对着叶公傅恭敬作揖:“叶伯父。”
叶公傅自知此刻形容狼狈,浑身散发着熏人臭气,尴尬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眼中滚着泪光,只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一旁,同样一身脏污的圆枣,也缩手缩脚。
她小脸涨得通红,头垂得几乎贴到胸口。
她慌不迭往叶公傅身后躲了躲,似想借他遮挡自己的窘迫。
一老一小,披着脏得发光的黑色大氅,身形狼狈又瑟缩。
好似两只受伤后无助相依的困兽。
满心羞惭与疲惫交织,让人瞧着不禁心生怜悯。
苏云亦心头一涩,微微一顿,温声道:
“晚辈无用,令叶伯父受苦了。您且先去净身更衣,好好舒缓一番。待收拾停当,再用晚膳。”
叶公傅点了点头,随后和圆枣在却隐的带领下,往内院而去。
圆枣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乖巧地闭着嘴,什么都未问。
走路时,也低着头,并不四处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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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时辰后,叶苑苨总算洗去一身尘垢。
温泉池是室内的,出了池水,旁边隔间便是更衣间。
苏云亦早在那里为她放置了一套服饰。
两个丫鬟为叶苑苨穿好衣裙,精心梳了一个蝴蝶髻,斜插一支点翠梅花簪。
那簪子上的翠羽鲜亮欲滴,梅花造型精巧逼真,恰似在发髻间悄然绽放。
待穿戴完毕,小婉不禁眼前一亮,由衷夸赞:
“小姐当真是美若天仙!”
小清立即附和:“比天仙还美呢!”
方才蓬头垢面之时,小婉便已瞧出小姐眉眼出众,透着别样的灵秀。
而此刻,不过简单梳洗,未施粉黛,却已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尤其是那梅红大氅,恰到好处地裹着她袅袅身姿。
远远望去,如寒梅凌霜,自骨子里透出摄人心魄的魅力,令人惊叹。
听到两个丫鬟的夸赞,叶苑苨仍旧低垂着眉眼,并不往铜镜看一眼。
苏云亦早在院外候着她。
见她出来,呼吸有一瞬的凝滞,随即却蹙眉叹了口气。
终究是瘦了许多,从前圆润柔和的下颌线,如今悄然收束,凝成精巧的尖弧,透着几分清冷的韵致。
喉结重重滚动间,他将酸涩尽数咽下。
他暗想,绝不会再让她离开,不会再让她四处奔走、逃亡、受苦。
这一次,无论怎样,他都要牢牢将她锁在身边,无论她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