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盾卫斑驳的面甲上,他的声音裹着冰霜般的冷硬。
\"大尉挥剑斩过乌萨斯的监工,劈过卡兹戴尔的贵族,那些踩着别人骨头往上爬的渣滓,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怒火。\"
厚重的手掌抚过爱国者断裂的长戟,刃口残留的晶簇在雪光下泛着幽蓝。
\"他背着感染者的血债走到最后,明知道是错的路,却还是为了让后来人少走弯路......\"
阿米娅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深紫色眼眸倒映着漫天飞雪。
\"所以你们更该明白,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某个预言,而是把人变成棋子的不公。\"
她举起染血的右手,掌心的源石结晶与爱国者铠甲上的纹路遥相呼应。
\"霜星用生命证明过,用仇恨堆砌的高塔终会倒塌——而大尉的信念,本就该是守护希望的盾。\"
凯尔希的医疗终端在雪地里投下冷白的光,全息地图上整合运动的红色标记如燃烧的血痂。盾卫们的呼吸在面罩下凝成白雾,为首的战士突然扯下破损的面甲,露出布满晶簇的脸颊。
\"监视你,是大尉最后的命令。只要你有一点差错,我们绝不会放过你。\"
他将爱国者遗留的徽章按在胸口,金属碰撞声清脆如裂冰。
\"但这些预言......就让它成为秘密。因为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暴君在指挥塔等着我们。\"
凯尔希的指尖划过虚拟投影中切尔诺伯格废墟的坐标,那里正闪烁着刺目的猩红警报。
\"塔露拉已经不是当年带领你们反抗的领袖——她的刀刃,正在屠戮每一个试图拥抱光明的人。\"
她的目光扫过盾卫们紧握武器的手。
\"而你们的战斧,该重新对准真正的敌人了。\"
风雪突然变得狂暴,却吹不散众人眼中重燃的火焰。盾卫们沉默着将爱国者的遗体抬起,铠甲碰撞声与风雪交织成悲壮的战歌。
为首的战士将冻得发僵的手指攥成拳,又缓缓松开。他望着掌心融化的雪水顺着沟壑蜿蜒,恍惚间竟像是看见霜星往他手里塞黑面包时,指尖凝结的冰晶。
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卷起的雪雾模糊了爱国者铠甲上的裂纹,那些嵌着的源石碎晶,此刻倒像是撒在坟头的盐。
\"传令下去,收拢溃散的弟兄。\"
他的声音被风雪撕成碎片,却依然清晰地落进每个盾卫耳中。
\"告诉游击队,大尉的长戟,还有能挥动它的人。\"
说着,他弯腰拾起半块冻硬的黑面包——那是今早从爱国者干粮袋里掉出的,如今表面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
转身时,他最后瞥向阿米娅单薄的身影。女孩站在雪幕里,兜帽边缘垂落的冰珠随着呼吸轻颤,像极了霜星发病时睫毛上的霜。
\"你们走你们的路。\"
他扯下面罩,露出被源石侵蚀的半张脸,伤痕与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但记住——雪化了会有新的春天,可背叛冻土的人,连骨头都会被冻碎。\"
话音未落,狂风突然卷起漫天雪絮。战士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在指缝间瞥见一抹熟悉的蓝——那片六角形冰晶正悬停在掌心,棱角折射出七彩光晕,与霜星教他辨认极光时的景象如出一辙。
\"叶莲娜......\"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任由冰晶在体温中消融。
\"你也来送大尉了吗......\"
雪越下越大,罗德岛小队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盾卫们沉默地抬起爱国者的遗体,铠甲碰撞声混着风雪,渐渐消散在通往冻土深处的路上。
而那片转瞬即逝的冰晶,最终化作一滴温热的水珠,顺着战士布满伤疤的手腕,渗进了他靴子下的冻土。
……………………
雪片簌簌落在阿米娅发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她望着盾卫们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直到凯尔希的披风扫过她冻僵的手背,带着医疗舱特有的消毒水气息。
\"别让预言的重量压垮你。\"
凯尔希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终端蓝光映亮她紧蹙的眉。
\"萨卡兹的源石晶体就像破碎的镜子,每道裂痕都折射着千万人的记忆碎片。那些所谓的'预言',不过是无数执念在法术共振中拼凑出的残影。\"
她调出爱国者遗体的扫描数据,晶簇的幽蓝光芒在雪地上投下诡谲的图案,\"就像博卓卡斯替体内沉淀的,是几代感染者的血泪与不甘。\"
阿米娅突然蹲下,指尖触到雪层下残留的冰晶。那些棱角硌得她掌心发疼,却让记忆突然清晰——盾卫摘下面甲时,眼角那枚霜星送的子弹壳,与爱国者铠甲缝隙里露出的半截糖纸,在风雪中同时闪光。
\"但这些残影......\"
她声音发涩。
\"会变成真实的枷锁。听到预言的人,会不自觉地走向被书写的结局。\"
凯尔希的瞳孔在全息投影中收缩,她调出乌萨斯档案馆的加密文件:泛黄的羊皮纸上,\"卡特斯灾星\"的预言与切尔诺伯格的毁灭现场重叠。
\"不是预言操控了命运。\"
她突然扯下颈间的源石项链,晶体在月光下裂成两半。
\"是偏见、恐惧与野心,共同浇筑了预言成真的土壤。\"
阿米娅猛地抬头,眼眸泛起涟漪。她想起盾卫举起战斧却最终转向天空的瞬间,想起爱国者临终前攥着的霜星的围巾,那些记忆碎片突然拼凑成新的形状。
\"他本可以杀了我。\"
她的声音带着释然的颤抖。
\"但在最后一刻,他选择相信霜星藏在辣味糖里的心意,相信霜星教会他的,比预言更重要的东西。\"
寒风卷着冰晶掠过耳畔,阿米娅却听不见外界的声响。爱国者与霜星的对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如同两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叩击着她的心脏。
记忆里的火光仿佛穿透时空,在她眼前摇曳,照亮了父女二人疲惫却温柔的面容。
\"那我现在就杀了她。\"
爱国者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历经沧桑的决绝。他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腰间的长戟。
霜星却急得跳起来。
\"不,你怎么能认定她就是坏人?\"少女清脆的嗓音里满是焦急。
\"她是科西切传承!她必将如那条老黑蛇般,毒杀我们所有人!\"
爱国者的吼声震得空气都在发抖。
\"不对,你这老顽固......才不。\"
霜星跺脚,发梢的冰晶簌簌掉落。
\"即使她最后一定会变成那样,我们也不可能杀了现在的她。\"
她的声音突然放软,带着少女特有的执拗。
\"因为现在的她不是什么科西切什么,哎,我听不懂你说这些。那是谁啊?她只是塔露拉。\"
爱国者沉默了,他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喉结动了动。
\"......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你的斗争心会因此变得杂乱。\"
\"什么杂乱......啥呀,老顽固,纯粹斗争心什么的,你要真是,我没可能遇上你。\"
霜星突然狡黠地笑了。
\"那样,我们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坐在火边喝汤了。\"
\"你才......16岁……汤冷了吗?\"
爱国者别过头,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长戟的握柄。
\"一直是冷的。这样才好些。\"
霜星舀起一勺汤,对着火光轻轻吹气。
\"......我听你一回。\"爱国者终于妥协。
\"不对。父亲,才不对。\"
霜星突然正色,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如果你觉得对,那你......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应该觉得它对。因为,如果塔露拉出了事情,那是她和她身边人的问题。但现在才是真实的。对不对,父亲?无论未来是什么样,现在的我就只是我,你也只是你。我们想得再多,今天的你我还是你我。会变的只是我们,下决定的也是我们。我们和她一起走走看吧,就试试。\"
\"......你以后会是个伟大的领袖。\"
爱国者的声音里带着欣慰与骄傲。
霜星却皱起鼻子。
\"我不想做什么领袖。我只想和你,和兄弟姐妹,和叔叔阿姨们,好好活着。\"
\"我会记住。\"
\"会记住吗?\"
\"我不会忘。\"
……………………
话音落下,火光突然明灭不定。阿米娅的眼眶渐渐湿润,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爱国者最后放下了武器——因为霜星用生命守护的信念,早已在爱国者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而这颗种子,正在所有人的心中生根发芽。
阿米娅单膝跪在覆雪的冻土上,指尖深深陷进混着冰晶的泥土。海量记忆如破碎的镜面在她意识里炸裂,爱国者临终前的每一道思绪都化作锋利的雪刃,在神经末梢反复切割。
\"迷迭香……博士......凯尔希医生......\"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染血的兜帽下渗出冷汗。
\"博卓卡斯替先生的长戟本该落下,但他的手......在最后一刻颤抖了。\"
凯尔希迅速半蹲下来,战术手套拂过阿米娅颈侧暴起的血管。她能看见少女瞳孔里流转的幽蓝残影——那是源石技艺过载的征兆。
\"聚焦于核心记忆。\"
她的声音带着医疗舱特有的冷静,拇指按压着阿米娅太阳穴的穴位。
\"告诉我,他临终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
寒风卷起爱国者破碎的披风,阿米娅突然抓住凯尔希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我看过厄运与惨剧。我看过死亡与屠戮。我看过遗弃与亵渎。
但有人与我说过,事在人为。所以,即使未来一切,都在你我眼里......幼小的魔王啊。事在人为。如果这是命运......我不相信。\"
她的声音发颤。
\"他说......他问......他感叹......我王......你往何处去?\"
博士无声地递来一支镇定剂,却被凯尔希抬手阻止。阿米娅的目光穿透风雪,落在远处盾卫们消失的方向。
\"他不是在质问,是在恳求——就是这样。
医生......我全读了。我全部都读了。我读了他的一生。\"
阿米娅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雪地上,绽开暗红的花。
\"他这一生都在对抗既定的轨迹,卡兹戴尔的宿命,乌萨斯的压迫,甚至......整合运动的堕落。\"
凯尔希摘下手套,用指腹擦去阿米娅眼角的血丝,这个动作像极了多年前一样。
\"博卓卡斯替,自认一生两次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一次,是他离开卡兹戴尔,不再作为一个萨卡兹的萨卡兹战士而活。第二次,是他起身对抗乌萨斯,不再作为一个乌萨斯帝国的战士而活。
我想,刚刚他做出了第三次背叛。他背叛了他服务的整合运动和感染者,不再作为一个整合运动的战士而活。他死了,他的背叛行径结束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雪幕。
\"但是——他是因为一直高举着自己的信念,才会去背叛他重视的一切。\"
迷迭香突然发出低鸣,她的源石技艺捕捉到冻土深处传来的共鸣——那是爱国者残留的意识碎片,正与阿米娅的精神场产生共振。
博士调出战术地图,发现所有整合运动标记都在向一个坐标汇聚。
\"他的死不是终结。\"
凯尔希将阿米娅颤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受着彼此同步的心跳。
\"而是千万个'博卓卡斯替'觉醒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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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王子看着其他人将手伸向王冠,而他拿起剑。”
“我们在恐惧流成的血河里放声悲歌。”
“被这座城市驱逐的女儿,依旧会回来救难。”
“他举起屠刀,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异族的爱。”
——海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