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通讯器的蓝光在凯尔希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她的指尖叩击着战术终端的金属外壳,发出急促而规律的声响。
\"mantra-2,穿上制服。识别码可露希尔已经骇过,\"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
\"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们武器的寒光。\"
装甲车碾过碎石的颠簸声从通讯器那头传来,夹杂着极境特有的轻佻。
\"所以我们这次要制造混乱?\"
\"不。\"
凯尔希突然攥紧了终端,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映得她瞳孔猩红如血。
\"我们要重塑秩序。去找到游击队员,让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感染者、那些坚守善意的整合运动成员,还有所有反抗不公的灵魂,\"
她顿了顿,窗外掠过的探照灯在她脸上投下森冷的阴影。
\"都团结在他们的旗帜下。哪怕塔露拉的阴谋没有得逞,哪怕爱国者的牺牲另有隐情——但我们要让这片大地知道,希望永远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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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城扭曲的金属巷道里,Guard的嘶吼撞在锈蚀的合金墙上,激起阵阵回音。他的制服被鲜血浸透,怀里那枚爱国者徽章却擦得锃亮,随着奔跑在胸前划出刺目的银光。
\"爱国者已经死了!真正为了整合运动着想,为了我们战斗的爱国者,已经死了!\"
沙哑的声音里混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胸腔里剜出来的。
围观的整合运动成员顿时炸开了锅,兜帽下的面容写满震惊与惶惑。有人攥紧了源石技艺充能的武器,指尖不受控地颤抖;有人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堆放的补给箱。
\"什么......什么?他说什么?\"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几名游击队员突然冲破人群,他们缠着绷带的手臂高举着染血的布条。
\"塔露拉主导了针对爱国者的阴谋......塔露拉是乌萨斯的间谍!\"
\"谁会信你的鬼话!\"
一名戴着铁面的萨卡兹暴喝,刀刃出鞘的寒光映得众人瞳孔收缩。
但人群后方突然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某个感染者攥着破损的通讯器挤上前,屏幕上残留的乱码还在闪烁。
\"不......塔露拉很奇怪。她下达命令,不让我们维持城内的通讯......\"
\"这也算证据吗!\"
质疑声中,一个整合运动成员突然扯开浸透血水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抓痕。
\"我证明!我看到雇佣兵的伏击计划!他们早就和萨卡兹雇佣兵勾结,要把游击队赶尽杀绝!\"他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掀起声浪,震得头顶的管线簌簌落灰。
\"爱国者的死不是意外!他们都疯了!\"
骚动如野火般蔓延,不同阵营的感染者开始互相推搡,有人握紧了武器,有人掏出通讯器疯狂联络同伴。
而暗处的阴影里,几双猩红竖瞳正冷冷注视着这场逐渐失控的混乱。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戛然而止——那名萨卡兹雇佣兵的手指刚触到刀柄,三支脉冲弩箭便擦着他耳畔钉入墙面。
还未等他反应,身后猛然伸来的铁臂已锁住咽喉,战术匕首的寒光贴上他脖颈处凸起的源石结晶。
\"想死?\"
制住他的库兰塔战士压低声音,呼出的热气裹着硝烟喷在他耳后。
\"现在,把武器交出来,否则你会变成巷子里的第二滩血。\"
雇佣兵喉间滚动着低吼,却在感受到太阳穴抵住的枪管时,缓缓松开了痉挛的手指。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游击队队长扯开染血的面罩,露出半边布满源石增生的脸庞。他踩着满地碎玻璃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跳上。
\"我们盾......会为了感染者,和所有敌人战斗到最后!\"他突然扯开衣领,暴露出胸口与爱国者如出一辙的战斗烙印。
\"即使敌人是塔露拉也无所谓!\"
话音未落,腰间的脉冲步枪已高高举起,枪托撞击金属的脆响惊飞了墙根的毒尾鼠。
\"为了爱国者!\"
嘶哑的怒吼冲破巷道上空,数十支武器同时举起,能量充能的蓝光在黑暗中连成炽热的星河。
周围的整合运动成员也受到感染,跟着一起高喊起来。
被制住的萨卡兹雇佣兵瞳孔骤缩,在这排山倒海的声浪里,他仿佛看到了曾经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不朽者\"军团,正从记忆深处苏醒。
潮湿的通风管道里,押送队伍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格外沉重。为首的萨卡兹战士猛地拽紧锁链,锈蚀的铁环在他掌心割出深痕,却浑然不觉。他转头时,角尖擦过墙面的源石结晶,发出刺耳的声响。
\"情况不对。\"沙哑的嗓音混着管道里的腐臭味。
\"你们快走吧。\"
幻影弩手们被勒红的手腕还卡在枷锁里,闻言却纷纷抬头。其中一名菲林族女孩松开咬着的止血布条,露出染血的犬齿。
\"你们呢?\"
萨卡兹战士突然笑了,那笑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他抽出腰间的锯齿刀,刀刃却不是对准俘虏,而是砍向连接枷锁的铁链。
\"雇佣兵也有不同的活法。\"
火星溅进他浑浊的左眼,却没能掩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
\"我啊......对塔露拉的那些阴谋诡计,早就看腻了。\"
当最后一道锁链崩断时,他踢开脚边的碎铁,从怀里掏出沾满油渍的压缩饼干袋:\"接着。\"硬邦邦的块状物砸进菲林女孩怀里。
\"沿着通风管道爬到b12区,那里的警卫今早换岗时喝了掺源石虫的酒。\"
他背过身去,披风下露出的机械义肢正在渗出机油。
\"快走。趁我还没后悔。\"
菲林女孩攥紧饼干,指缝间漏出的碎屑掉在满是油污的地面。她盯着萨卡兹战士宽厚的后背,突然伸手拽住对方破烂的披风边缘。
\"你叫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一记不耐烦的甩尾。当幻影弩手们的脚步声消失在管道尽头时,萨卡兹战士才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燃的火星照亮他下巴上的旧伤疤。
\"......代号'锈牙'。\"
他对着黑暗吐出烟圈,任由火星溅落在胸前褪色的萨卡兹雇佣兵徽章上。
\"快滚吧,小鬼们。好好活——替我们这些烂在阴沟里的家伙。\"
通风管道的铁锈簌簌落在幻影弩手们沾着机油的发梢上,当他们跌跌撞撞滚进巷道时,正撞上举着脉冲火把的游击队方阵。摇曳的蓝光里,菲林女孩攥着断链的枷锁,忽然听见有人撕裂喉咙般的怒吼。
\"为了感染者的未来!\"
\"为了............浮士德队长!\"
某个戴着破毡帽的幻影弩手战士单膝跪地,枪口对准天空,声音里混着哭腔。他护目镜下渗出的血珠滴在胸前的弩箭挂件上,那是浮士德生前送给每个队员的纪念品。
\"为了所有被塔露拉背叛的同胞!为了浮士德!\"
游击队队长的脉冲枪托狠狠砸在合金墙上,裂痕中渗出的源石流体将他的手臂染成幽蓝。人群突然如海潮般分开,几个浑身血污的感染者被推搡着上前,他们破烂的衣襟上还沾着爱国者断角的碎屑。
\"爱国者死了!因为塔露拉的诡计!她用整合运动的血给乌萨斯铺路!\"
\"可杀他的不是外人吗?我看见有萨卡兹雇佣兵......\"
质疑声被怒吼淹没。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感染者突然扯开滤毒罐,露出半边溃烂的脸。
\"是爱国者先和乌萨斯贵族密谈!那些通讯记录都在中央数据库里!塔露拉是为了阻止背叛者!\"
他摇晃着手中滋滋冒电的储存芯片。
\"你们闻闻——这上面还有乌萨斯贵族香水的味道!\"
争吵声如火星溅入火药桶。有人举起武器指向不同阵营的同伴,有人疯狂撕扯着对方的衣领,试图抢过那张决定真相的芯片。菲林女孩被推得撞在墙上,却在混乱中看见巷道尽头的阴影里,几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正冷静地调试着弩箭——他们披风上若隐若现的衔尾蛇标志,与凯尔希医生发给mantra-2小队的行动坐标完全吻合。
................
凯尔希的指尖深深掐进战术终端的边缘,全息地图上核心城的红色警报区正如癌细胞般扩散。她望着通讯器里跳动的乱码,喉间溢出的叹息混着难言的复杂。
\"...... 爱国者势必预见到了这一切。\" 、
白大褂下的胳膊无意识地轻颤。
\"他像堂吉诃德般对抗着风暴,却终究没能改变浪潮的方向。现在盾选择了他理念的火种,而非妥协的路径 ——\"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战术屏上闪烁的 \"整合运动分裂\" 字样,\"核心城会变成废墟,整合运动将成为历史名词。\"
迷迭香的银发垂落在沾着血迹的袖口,她攥着破碎的源石结晶吊坠,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凯尔希转身时,恰好看见少女瞳孔里晃动的火光,像被困在琥珀中的残烛:\"迷迭香,这是你想要的复仇吗?\"
\"............ 不。\"
碎发下传来的声音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不是这样。这不是...... 我还没看到目标。不......\"
少女突然抓住凯尔希的手腕,但冷硬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
\"他们都说塔露拉是敌人,可爱国者的眼睛......\"
\"不管你面对的是塔露拉还是其他人,结局都不会有本质区别。\"
凯尔希任由她的指尖擦过自己腕间的旧疤,那是当年与爱国者并肩作战时留下的印记。
\"整合运动是个庞大的符号,符号下的个体或许无辜,但符号本身早已沾满鲜血。复仇走到最后,只会让你连仇人的面孔都看不清 ——\"
她忽然按住迷迭香的肩膀,迫使对方直视自己的瞳孔。
\"你以为消灭符号就能终结痛苦?看看现在的核心城,仇恨正在孵化新的仇恨。\"
迷迭香的长耳无力地耷拉下来,记忆碎片如利刃划过脑海:浮士德倒下时的微笑、爱国者断角时的轰鸣、还有无数次在医疗舱醒来时空白的痛感。
\"凯尔希...... 我真的做错了?我只是...... 想让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
\"给你对错的答案是最简单的逃避。\"
凯尔希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布满裂纹的源石标本。
\"你该学会问自己:愤怒是要化作吞噬理智的毒雾,还是锻造成丈量正义的标尺?你是想纠结于某个人的对错,还是想剖开这一切背后的根源 —— 为什么矿石病会蔓延?为什么感染者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为什么我们明明想救人,却总是沾满鲜血?\"
她将源石轻轻放在迷迭香掌心,裂纹中渗出的微光映亮少女苍白的脸。
\"干员的牺牲、你记忆里的空白、甚至我们此刻的对话...... 这些不是用对错能概括的。当你抛开 ' 整合运动 '' 复仇者 ' 这些符号,或许会发现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重量 —— 就像这枚源石,裂痕里藏着的,不只是痛苦,还有光。\"
巷战的爆鸣声从远处传来,迷迭香忽然握紧源石,指缝间漏出的微光染亮她紧抿的嘴角。凯尔希看着少女眼中翻涌的风暴逐渐平息,最终化作某种坚定的澄明,就像暴雨过后的废墟上,终于露出一星半点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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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父亲告诫我“应为必为”,我本以为那是要我凡事皆身体力行。但从东国到罗德岛,再到维多利亚的经历,让我对此有了新的认识。分清应为之事与必为之事,有取有舍,才是诫文的真意。
——风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