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的源石技艺终端发出不安的嗡鸣,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这显然不对劲,不是吗?\"
迷迭香攥着衣角,低垂的发梢间溢出困惑的呢喃。她绞尽脑汁也理不清那些缠绕的因果,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沉默的凯尔希。
凯尔希指尖轻叩终端屏幕,沉吟片刻后开口。
\"所谓'崇高的背叛',不过是虚伪者粉饰罪责的糖衣。但落在博卓卡斯替身上,这三个字却承载着千钧重量。\"
“......难道......”
阿米娅睫毛颤动,欲言又止的模样像被风吹动的烛火。凯尔希察觉到她的迟疑,罕见地放缓语调。
\"说出来,阿米娅。你的思考值得被听见。\"
\"......卡兹戴尔是博卓卡斯替先生的故乡。
卡兹戴尔的月光始终映在他眼底。即便流亡万里,那片被战火灼烧的故土仍是他心口无法愈合的伤——他不是不想归乡,而是背负着第一次背叛的枷锁,再也踏不进那片土地。
\"少女声音发颤。
\"乌萨斯的雪原浸透他半生血汗,他将儿子的死化作背负在脊梁上的刑具,明知帝国腐朽如朽木,却仍为它战斗到最后一息。第二次背叛,让他把自己钉死在了悔恨的十字架上。\"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而这次阻止塔露拉的行动,是最锋利的刀刃。他早已预见,那些曾被他庇护的人会倒在自己脚下。即便知晓这是为感染者开辟未来的必经之路,他依然被将死者的哀鸣撕裂灵魂。这第三次背叛,彻底压垮了他的精神防线,所以他才会以生命为祭品,试图偿还所有罪孽。\"
阿米娅继续说道。
\"这三次,命运其实一次次推着他走向黑暗深渊,可他始终固执地凝望着来时的路。明明能被洪流裹挟着轻松前行,他却偏要逆浪而行,独自吞下所有苦果。\"
话音落定,阿米娅突然攥紧了裙摆。
\"十年、二十年......这样漫长的自我惩罚,我勉强还能理解。但最令我困惑的是——明明有机会终结一切,为什么最后一刻,他却放下了手中的剑?\"
她抬头望向凯尔希,眼中盛满未解的迷茫。
\"我不明白,他明明可以杀了我,为什么......\"
“他终于放下了绵延数百年的重负。”
凯尔希的声音难得染上一丝震颤,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那些刻进骨髓的生存信条,那些与整片大地对抗的倔强,在最后的时刻,都化作了灰烬。
他没有再遵循他恪守无数岁月的准则。他......向命运屈服了。”
她突然顿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医疗记录夹的边缘,像是要将某个用词从记忆里剜出来。
“不该用‘屈服’这种词亵渎他。那是一次跨越时空的自我和解,是他亲手斩断了将自己禁锢在痛苦中的锁链,跨过了自己的心结。”
凯尔希深吸一口气,绿色的瞳孔里映着虚空中某个看不见的点。
“他把感染者的未来,郑重地托付给了你。这一次,他不再困于所谓‘正确’的理念桎梏,不再为维护某种虚无的坚持而自我消耗。那柄染血的剑终于指向真正的光明。”
风卷起凯尔希耳后的碎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说给谁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
“你说得对,阿米娅。在他灵魂最柔软的角落,始终留着一方净土。那里曾住着塔露拉燃烧的理想,住着乌萨斯雪原上的星光,现在是属于你为感染者的奋斗。
但最深处,永远属于霜星——那个教会他如何拥抱温暖的姑娘。”
“爱国者......霜星......”
阿米娅的声音轻得像是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她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仿佛要将那些消逝的名字都融进骨血。
突然,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凯尔希沉静的面容、迷迭香懵懂却信任的眼神。
“还有凯尔希,迷迭香……还有dr.曦。”
少女挺直脊背缓缓起身,沾着硝烟的裙摆扫过地面,身后的源石技艺光晕如燃烧的星辰般亮起。
“这场让无数人陨落的战争,”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像穿透乌云的晨钟。
“我要在这里终结它。就在此刻!”
话音落下时,阿米娅眼中的光芒骤然暴涨,那光芒里有霜星的温柔、爱国者的坚毅,更有属于罗德岛领袖的决心——要让这片布满伤痕的大地,重新迎来安宁的曙光。
迷迭香脆生生的\"嗯\"字还带着尾音的颤动,细碎银发随着动作轻晃,像沾着晨露的草叶。
她踩过碎石地,三步并作两步扑到阿米娅面前,冰凉的手指却攥得滚烫。
\"我会跟着你,阿米娅。一直。\"
掌心的温度顺着相触的皮肤蔓延,仿佛要将誓言烙进对方生命里。
凯尔希的白大褂下摆被风掀起一角,她后退半步靠上斑驳的岩壁,喉结在苍白皮肤下滚动。
那些悬在舌尖的警告、那些咽下又复涌的训诫,此刻都成了粘在喉咙里的碎玻璃。两个孩子相牵的手在夕照下镀着金边,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某个血色黄昏重叠。
\"即使你能救许多人,你也会带去无数痛苦......愤怒。我的愤怒,来自这命运对大地的不公。\"
这段声音突然在脑内炸响,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凯尔希踉跄着扶住墙,指甲深深掐进砖石缝隙。尘封百年的画面如潮水漫过意识:燃烧的萨卡兹城堡、浸透鲜血的王冠、还有那个说出预言的身影。
\"不可能......\"
她剧烈喘息着,发梢垂落挡住瞳孔。
\"跨越千年的预言碎片,怎么会在现世重现?\"
风声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盯着掌心因过度用力渗出的血珠——那形状竟与记忆中预言者掌心的符文如出一辙。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个预言,不就是萨卡兹历史的碎片?”
阿米娅的长耳突然笔直竖起,像捕捉到危险信号的探测器。她看着凯尔希骤然发白的指节深深陷进岩壁,连斑驳墙皮簌簌剥落都浑然不觉,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
“凯尔希医生?你……”
声音里带着破音的颤意,仿佛下一秒就要伸手去搀扶摇摇欲坠的身影。
凯尔希的反应快得惊人。她猛地推开岩壁站直身体,白大褂下摆翻卷如振翅的夜枭。垂落的发丝挡住泛着血丝的眼睛,却遮不住微微发颤的睫毛。
“我没事。”
话音刚落,指尖已经熟练地抚过耳畔通讯器,金属冷光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
“立刻整合队伍,二十分钟后出发。”
尾音被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阿米娅的长耳不安地抖动着,琥珀色瞳孔倒映着对方刻意板正的肩线——那弧度僵硬得像是随时会折断的弓弦。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将攥紧的裙摆松开又握紧。
“嗯,好。”
转身时脚步拖沓得反常,时不时用余光偷瞄那个背对众人的身影,却只看到凯尔希在暮色里凝成的剪影,宛如一尊即将风化的古老雕像。
………………………………
潮湿的巷子里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气,Guard的后背重重撞在长满青苔的砖墙上,萨卡兹雇佣兵的军靴踩住他持铳的手腕,弯刀寒光几乎要贴上他的喉结。
腐臭的污水顺着两人纠缠的身影蜿蜒而下,在满地碎玻璃间折射出狰狞的光斑。
\"嘶——\"
刀刃擦着皮肤划过的瞬间,一声暴喝撕裂粘稠的空气。
\"住手!\"
雇佣兵的刀尖猛地顿在离动脉半寸处,金属碰撞发出尖锐的嗡鸣。他染血的獠牙间溢出冷笑,转头时猩红竖瞳骤然收缩——十余名游击队员举着脉冲盾呈扇形包抄过来,为首的菲林族腰间缠着褪色的红布条,那是爱国者直属卫队的标志。
\"爱国者的狗鼻子还真灵。\"
雇佣兵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靴底碾过Guard颤抖的手背。
\"这是我们雇佣兵的地盘,你们越界了。\"
菲林族举起武器,露出颈间狰狞的源石结晶疤痕,沙哑的嗓音裹着硝烟。
\"松开他。\"
身后队员同步举起武器,能量充能的嗡鸣在狭窄巷道里震得人耳膜生疼。
雇佣兵的尾巴烦躁地甩动,刀刃却慢慢偏开。当他松开脚的刹那,Guard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急促喘息惊起墙角觅食的毒尾鼠。
\"算你们好运。\"
雇佣兵将弯刀插入后腰,金属扣环碰撞声混着阴笑。
\"但下次,别拿命赌多管闲事的下场。\"
菲林队长布满老茧的手如铁钳般扣住Guard的肩膀,将他从污水里硬生生拽起。少年踉跄着撞进对方带着硝烟味的怀里,抬头时正对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琥珀色眼睛。
\"我刚刚接到通知。\"
菲林队长的喉结剧烈滚动,犬齿几乎要刺破下唇。巷口的风卷着碎纸屑掠过他脖颈处狰狞的源石结晶,将后半句话切割得支离破碎。
\"......爱国者已经去世。\"
\"什么?!\"
Guard的嘶吼震得墙皮簌簌掉落,膝盖一软又要栽倒。菲林队长迅速扶住他颤抖的身躯,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阴影中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萨卡兹雇佣兵不知何时又抽出了弯刀,刀刃在月光下划出诡谲的弧线。
\"......还真是个大消息。\"
他嗤笑着甩了甩刀上未干的血珠,猩红竖瞳里翻涌着危险的兴奋。
菲林队长猛地转身,腰间脉冲枪的保险声清晰可闻。
\"所以,现在......我们也没有再维持以前那种状态的理由了。\"
他盯着雇佣兵脸上扭曲的刺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们这帮魔族佬,比我们的萨卡兹要恶臭上好几倍。\"
\"爱国者去世了是怎么回事?!\"
Guard死死揪住菲林队长的衣襟,声音里带着哭腔。回答他的却是菲林队长突然举起的脉冲枪,枪口直指萨卡兹雇佣兵的眉心。
\"先把这个整合运动的渣滓解决!\"
\"你们要和这座核心城对抗吗?\"
雇佣兵扬起下巴,露出脖颈处象征萨卡兹雇佣兵的烙印,挑衅意味十足。
菲林队长突然笑了,那笑声像是受伤野兽的低吼,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有什么不可以?\"
他身后,游击队员们同步举起武器,能量充能的光芒将狭窄的巷道照得亮如白昼。
Guard僵在原地,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他颤抖着摘下胸口那枚早已磨损的爱国者徽章,金属边缘在掌心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就连爱国者也死了。\"
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
\"你们的罪恶行径,我已经无法忍受了!如果爱国者都死了,整合运动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膝盖重重砸在碎石地面的闷响惊飞了墙根的毒尾鼠,他跪在污水里,抬头时眼白布满血丝。余光照在他脸上,将泪痕折射成细碎的冰晶,而看向菲林队长的眼神里,仇恨如岩浆般翻涌。
\"游击队的!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你就说!\"
沾着血污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菲林队长的脉冲枪依然指着萨卡兹雇佣兵,闻言却偏头看向Guard。他眼角的疤痕随着冷笑微微抽搐,犬齿间溢出的话语带着铁锈味的疯狂。
\"就让我们先把这些玩弄感染者生命的家伙,全部丢下核心城!\"
话音未落,身后的游击队员已同步向前半步,能量武器的嗡鸣在狭窄巷道里汇成死亡的交响。
萨卡兹雇佣兵突然发出尖锐的怪笑,弯刀在空中划出挑衅的弧光。
\"一群疯子!核心城的城防军会把你们碾成肉酱!\"
然而回应他的,是Guard突然暴起的身影——少年不知何时摸起地上的碎玻璃,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扑向那道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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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人手中的暗刃。潜入、跟踪、诱敌,做这些事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不过能把这些技能用在正道上......哈哈,一开始也确实没想到。谢谢你,博士。
——风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