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皇帝李执坐在檀木制成的龙椅之上,在他的案几前,兵部尚书程知闲束手而立。
皇帝轻轻翻阅着案几上的奏折,轻声道:
“程爱卿,前日的早朝之上,爱卿的一番慷慨言论,让朕记忆犹新,至今音犹在耳。”
程知闲微微躬身,轻声道:
“臣惶恐,臣只是说了几句肺腑之言。”
皇帝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
“好一个肺腑之言啊,朕有程爱卿这样的臣子,实乃国之幸事。”
程知闲躬身道:
“陛下抬爱,臣惶恐至极,此为臣之本分,若是臣之言论不适,还请陛下降罪。”
皇帝深深的看了这位低眉顺眼的兵部尚书一眼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柔和,放下奏折,缓缓说道:
“程爱卿不必紧张,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说了,你是尽臣子本分,所奏之事也并无虚假,自当奖赏,何来降罪。”
程知闲仿佛松了口气,轻轻擦去额头汗水,轻声道:
“既然是臣子本分,不敢讨赏,只愿能为陛下分忧。”
皇帝突然问道:
“朕叫你来,只是有些事情有些好奇,先前一连三日,朝上诸多大臣对镇国公的事情争论不休,户部尚书严崇杰,吏部尚书张贞唤,甚至连礼部尚书崔长陵都纷纷请奏,你身为兵部尚书,主管兵部事宜,对此却三缄其口,默然不语。但前日却又突然上奏,甚至还能恰如其分的让镇国公无话可说。这倒是出乎了朕的预料,朕想知道,是谁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者说,是谁....在背后让你这么做的?”
李执的话说的很轻,但落在程知闲的耳中却仿佛炸雷,他猛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
“陛下,臣之言论,皆是肺腑之言,绝无他人指使,臣前三日之所以不开口,是因为还在调查此事根源,生怕随意上奏会造成误判,冤枉了镇国公,故而的确有观望之意,前日之所以上奏,是汇集了所有消息之后,心中有数才敢上奏,再加上三日时间,各地对此事非议不断,臣担心会造成民众恐慌,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还请陛下明察。”
李执笑了,他随意摆了摆手道:
“程爱卿,快起来吧,朕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作甚,我只是有些好奇,既然是你自己的想法,那朕就安心了。”
程知闲这才慌张起身,还顺势又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李执又问道:
“现在镇国公被罢免,消息已经传到了雍州,朕听闻边境那边有些骚乱,三军不可一日无帅,朕想要重新拟定一人,去接替镇国公,你是兵部尚书,你认为派谁去更为合适?”
程知闲微微皱眉,迟疑道:
“兹事体大,臣认为要好好研究一下,镇国公统帅三军多年,雍州兵马多为嫡系,若是随意派遣一人,只怕无法接管,还会造成士兵哗变,需慎重以待。要找一个既能在军中有足够的威压可以压住那些骄兵悍将,还有足够的地位,不会让人掣肘,更需要有足够的领军经验,否则大军一盘散沙,一旦有边境冲突,只怕会乱上加乱。”
皇帝微微颔首,轻声道:
“那你可有人选?”
程知闲轻声道:
“臣以为,怀化大将军侯君孝可以担当此任,第一,他曾经与镇国公征讨西荒,也曾参与过平叛南疆,在军中威望素来极高,也与边境诸多将领熟知,不会产生不必要的排挤隔阂,第二,他本就是怀化将军,位居三品,以官职地位而言,足以震慑那些边境诸将,第三,他曾经南征西讨,领军经验丰富,与西荒也有过交手,坐镇边境,再加上凌萧辅佐,可以让人安心。”
李执轻轻点头道:
“侯君孝的确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不过此次镇国公一事,他力挺镇国公,与对方有勾结嫌疑,将他派去接管边境,是否会弄巧成拙?而他本人是否也会有其他心思?”
程知闲轻声道:
“臣以为,侯君孝之所以会在朝中为镇国公争辩,实则多半因为镇国公为武将之首,朝堂之上,历来不成文的规矩,文臣一脉看不上武将,而武将也看不上文臣,双方明争暗斗,历来已久,这不过是他们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取,但既然事已定局,侯君孝不是个执拗的人,必会顺应大势,再加上他常年想要统兵作战,如今有这样得劲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即便是镇国公,他也不会让步的。”
李执轻笑道:
“不愧是兵部尚书,朝中武将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这很好,侯君孝在朕的考虑之中,也是不错的人选,但朕的心中却还有一个更为合适的人选。”
程知闲闻言,心中有些疑惑,更合适的人选,他掌管兵部,朝中任何与兵部挂钩的文武大臣,他都了如指掌,论掌兵一事,还有谁能在这个时候比侯君孝更合适的。
李执轻笑道:
“朕若是让你去如何?”
程知闲傻眼了,随后立刻回过神来,赶忙道:
“陛下,万万不可,臣有自知之明,恐无法胜任。”
李执笑道:
“朕若是没记错,你也同样是武将出身,天元五十三年,南疆尸蛊横行,朝廷派遣大军征讨南疆,你便是其中一员,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一名正六品的昭武校尉,那一战极为惨烈,你在尸群中杀出重围,传递重要情报,后升任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永安八年,西荒犯境,你跟随东阳王从冀州西征,屡立战功,破格升为云麾将军,官居从三品。到如今,你已经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按照资历来看,除了你并非是韩万钧的嫡系外,其他任何方面都不会比侯君孝差,让你去边境统帅三军,朕觉得毫无问题。”
程知闲没想到皇帝将自己的生平了解的如此透彻,此刻只能低头道:
“臣虽然曾是武将,但已经多年不掌兵,只怕真的难以胜任,边境镇守不是儿戏,望陛下再三斟酌。臣叩拜!”
程知闲说着,直接跪倒在地,低首俯面,李执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终于缓缓说道:
“罢了,既然爱卿无意前往,朕在重新斟酌就是,爱卿下去吧。”
程知闲拜首道: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