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叔父一家,连同我那堂弟杨霆,早已死绝了。”杨志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每一个字都沾着血泪,“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杨霆…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而且成了‘影门’的杀手!他用的是软剑,但那剑法根基,分明脱胎于我杨家武学,只是…走入了邪道!”
他突地转身,眼中充满了痛苦与困惑:“我不明白!他既然活着,为何不来寻我?为何要加入这等邪恶组织?为何…为何那般恨我?甚至要杀我?难道…难道他以为当年之事,与我父、与我有关?以为我们未曾尽力救他父母?还是…这其中另有我等不知的隐情?”
密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雨声渐沥。
鲁智深和武松皆是江湖豪杰,见惯生死,但听闻这等忠良被害、骨肉分离、兄弟相残的惨事,亦是心中恻然,愤懑难平。
鲁智深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碟乱跳:“操他娘的高俅、高槛!还有那慕容彦达、影门!尽是些陷害忠良、逼良为娼的狗杂种!三弟,你这仇,便是俺二龙山的仇!”
武松沉声道:“杨霆兄弟身负血海深仇,流落江湖,年纪幼小,被那‘影门’趁机构陷笼络,授以邪功,扭曲心性,以致是非不分,兄弟阋墙…此事,追根溯源,罪魁祸首仍是那班奸贼!必须查清当年真相,找到杨霆,让他迷途知返!”
杨志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不错!我必须去太原!当年之事,定有知情人尚在。”
“高槛虽已调离太原(后因贪酷被劾,贬至岭南),但其党羽或许还有残留。”
“我要找到他们,问出当年栽赃陷害,以及杨霆如何逃得性命,又如何落入‘影门’的真相!”
“唯有如此,方能解开杨霆心结,或许…或许也能找到对付‘影门’的关键!”
他看向鲁智深和武松:“二位哥哥,山寨正值多事之秋,慕容彦达虎视眈眈,‘影门’杀手环伺。我此去太原,山高路远,凶险难测,也不知何时能归。山寨重任……”
鲁智深大手一挥,打断他:“兄弟说的哪里话!这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真相,岂能不明?你只管去!山寨有俺和你二哥守着,天塌不下来!慕容彦达敢来,俺便再杀他个片甲不留!至于那影门的鼠辈,哼,来多少,洒家埋多少!”
武松也道:“三弟尽管放心前去。山寨安危,我与大哥自当竭力。只是你孤身前往敌巢,万事务必小心。若有需援手之处,立刻传信回来。”
杨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抱拳深深一揖:“多谢二位哥哥!”
计议已定,杨志即刻准备启程。
他知此行凶险,不宜声张,决定只带两名心腹精干喽啰,扮作行商,轻装简从,星夜出发。
就在他收拾妥当,准备去向鲁智深武松辞行时,窗外雨势渐大,哗啦啦声响成一片。
杨志心中思绪翻腾,仇火与亲情交织,忧虑与决绝并涌,只觉得一股郁气无处发泄。
他猛地抓起靠在墙边的“青天白日刀”,大步走入院中。
夜雨滂沱,立刻将他全身浇透。
但他恍若未觉,立于庭院中央,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猛然拔刀出鞘!
“嗡——”刀吟清越,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杨志展开家传三十六路天罡刀法,就在这倾盆大雨中舞动起来!
但见刀光霍霍,犹如九天银河倾泻,又似狂风暴雨骤至!
那刀法时而大开大阖,气势磅礴;时而精妙奇险,变化无方,于不可能处迸发杀机。
雨水密集如帘,却无一丝能沾湿他的刀身,更无一点能侵入他刀光笼罩的三尺之内!
刀气纵横激荡,竟将周围的雨丝都逼得四散飞溅,形成一个无形的气罩!
他越舞越快,刀光越来越亮,仿佛要将满腔的悲愤、仇恨、疑惑、决绝,全部倾注于这柄祖传宝刀之中!
刀风呼啸,压过了雨声,凛冽的杀气弥漫庭院,令远处值守的喽啰都看得心旌摇荡,骇然失色。
这一刻,他人即是刀,刀即是人!
心中唯有家族荣辱,血海深仇!
一套刀法使完,杨志收刀而立,浑身热气蒸腾,雨水遇之化作白雾。
他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却已变得如手中的“青天白日刀”一般,冰冷、锐利、坚定无比!
他转身,大步走向聚义厅,去向他的兄弟辞行。
背影在雨中,挺拔如松,决绝如山。
而与此同时,十字坡酒店。
孙二娘正收拾着打烊后的杯盘狼藉,张青则在门口上门板。
连日来的紧张气氛,让夫妻二人都有些疲惫。
孙二娘弯腰擦拭桌腿时,目光无意中扫过张青换下来搭在椅背上的外衫。
她动作忽然顿住了。
只见那外衫的衣角处,沾着一点不太起眼淡淡的…胭脂痕迹?
而且,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香气,绝非酒店所有,也绝非她所用的任何一款香粉。
孙二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双惯能迷倒众生也能放出蒙汗药的媚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光芒。
她直起身,拿起那件外衫,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没错。
一股陌生的属于其他女人的香气。
她的手,缓缓握紧了。
衣衫在她手中,渐渐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