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楚岚牵着冯宝宝,重新踏上金顶广场的那一刻,整个广场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敬畏,恐惧,贪婪,嫉妒,疑惑……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碰撞。
此刻的张楚岚,依旧是那身在打斗中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还沾着血污和尘土,看上去狼狈不堪。
可再也没有人,敢用看一个“小辈”或是“不摇碧莲”的眼神看他。
因为,他胸口佩戴着的那块墨玉色令牌——天师令,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更因为,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张楚舟,是一柄藏在鞘里的,随时准备出鞘阴人的匕首。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杆被供奉在庙堂之上的,沾满了铁血与煞气的……方天画戟!
他不再有丝毫的猥琐和隐藏,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全场。凡是被他目光触及之人,无论是成名已久的宿老,还是一方势力的枭雄,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从神魂深处泛起的寒意。
那不是杀气。
而是一种,掌控生死之后,漠视一切的……平静。
就像是,帝王在巡视自己的疆土。
长老们依旧跪在原地,一个个垂头丧气,如同斗败的公鸡。他们身上的职务虽然被免了,但修为还在,楚休留下的那股力量,也已经从他们的脚踝退去。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
因为张楚岚回来了。
这位新任的天师,还没说让他们起来。
“徐三,徐四。”
张楚岚的脚步没有停,径直朝着山下走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广场另一侧的公司众人耳中。
徐三和徐四一个激灵,连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快步跟了上去。
“楚岚,你……你没事吧?”徐三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关切。
徐四则是一脸的兴奋和八卦,眼睛一个劲地往张楚岚胸口的天师令上瞟:
“我靠,你小子真行啊!这就当天师了?那老柳树……不对,那位柳真人,到底跟你说了啥?还有,你跟宝儿姐……”
“闭嘴。”
张楚岚吐出两个字。
徐四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楚岚的侧脸。
以前张楚岚虽然也经常怼他,但都是带着玩笑的性质。
可这一次,那两个字里蕴含的冰冷和不容置疑,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在面对公司的董事,甚至是……更高层级的存在。
徐三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连忙拉了徐四一把,示意他别再说话。
张楚岚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一边走,一边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地说道:
“听着,我没时间解释太多。第一,马上联系公司,告诉他们,罗天大醮出了点‘小意外’,龙虎山换天师了,新天师是我,张楚岚。”
“第二,告诉他们,之前对我下达的S+级通缉令,是个误会。我现在,不仅不是叛徒,还是龙虎山第六十六代天师。让他们,立刻,马上,撤销通缉。”
“第三……”张楚岚的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告诉你们的董事,就说,龙虎山新任天师,想跟他们聊聊关于‘甲申之乱’档案解密,以及‘哪都通’华北大区临时工冯宝宝的归属权问题。
让他们洗干净脖子……不对,是准备好会议室,我,很快就到。”
徐三和徐四听得目瞪口呆。
这哪是去谈判的?这他妈是去逼宫的!
还洗干净脖子?你当公司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敢跟董事会提这种要求?
“楚岚,你……你疯了?”徐三的声音都在发颤,“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话传回去,会引起多大的震动?董事会不会同意的!他们……”
“他们会同意的。”张楚岚打断了他,语气平静而又笃定。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胸口的天师令。
“因为,这是天师的意志。”
说完,他不再解释,继续向前走去。
徐三徐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茫然。他们感觉,眼前的张楚岚,变得无比陌生。
就在他们即将走下金顶广场的台阶时,几道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正是十佬中的陆瑾和风正豪。
在他们身后,王蔼、陈金魁等剩下的几位十佬,也面色各异地站着,形成了一道人墙。
“张楚岚。”
陆瑾率先开口,他的脸色无比严肃,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楚岚。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哦?”张楚岚停下脚步,微微挑眉,“陆老爷子,有何指教?”
他的称呼依旧是“老爷子”,但语气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恭敬和讨好。那是一种,平起平坐,甚至略带俯视的……询问。
陆瑾被他这个态度噎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但一想到之前楚休那神魔般的手段,又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
“指教谈不上。”陆瑾沉声道,“但你如今的身份,是龙虎山天师!
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正一道的脸面!你吞了那不知名的‘业障’,
身负‘炁体源流’,还带着冯宝宝这个麻烦的源头。
你这么不清不楚地离开龙虎山,会给整个异人界,带来多大的乱子,你想过吗?”
“没错!”一旁,天下会的会长风正豪也接口道,他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和煦笑容,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楚岚小友,哦不,现在应该叫张天师了。
张天师,你年纪轻轻,骤登高位,心性未定。
依老夫看,你不如先在龙虎山待上一段时间,稳固一下修为,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帮你参谋参谋,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如何?”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看似是好言相劝,实则是想将他软禁在龙虎山!
他们怕了。
怕张楚岚这个身负两大奇技,身怀诡异魔功,背后还有一个神魔般存在的“疯子”,下山之后,会打破异人界现有的平衡!
他们更怕的,是张楚岚手里的“通天箓”,和冯宝宝身上的秘密!
张楚岚听着他们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笑了。
“说完了?”他轻声问道。
陆瑾和风正豪都是一愣。
“说完了,就让开。”张楚岚的笑容,瞬间收敛,声音变得如同后山的寒冰,“我张楚岚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放肆!”王蔼再也忍不住,怒喝出声,
“张楚岚!你别以为有那位柳真人撑腰,就可以目中无人!我们是十佬!是公司承认的,异人界的定海神针!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张楚岚的目光,转向了王蔼,那眼神,让这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王家家主,都感到一阵心悸,“你想要什么交代?”
“把通天箓,交出来!还有冯宝宝,她不能跟你走!必须由我们十佬共同看管!”王蔼色厉内荏地吼道。
他这话一出口,陆瑾和风正豪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猪队友!
他们只是想暂时稳住张楚岚,这家伙倒好,直接把最真实的目的给吼出来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张楚岚并没有暴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蔼,然后,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背上,有着黑色太阳印记的右手。
“王老爷子,你知道吗?”张楚岚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说梦话,“就在刚才,在后山。我师爷,前代天师张之维,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求我,护龙虎山万世不堕。”
“我答应了。”
“所以……”张楚岚的眼中,那漆黑的魔气,一闪而过,“从今天起,在这龙虎山上,我说的,就是规矩。”
“而我的规矩里,没有一条是,阿猫阿狗,可以拦住天师的去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股磅礴浩瀚,夹杂着死亡与不详的黑色魔气,从张楚岚的体内,冲天而起!
那不是单纯的炁。
那是混合了历代天师数百年业障、张楚岚自身“不摇碧莲”之道、以及“炁体源流”磅礴生机的,独一无二的……天师之威!
整个金顶广场的温度,在瞬间骤降!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被拉入了一个尸山血海的修罗场,无数的怨憎、不甘、愤怒,在耳边咆哮!
首当其冲的王蔼,更是如遭雷击!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而是一头,从九幽地狱中爬出来的,沉睡了千年的……绝世凶兽!
他想要反抗,想要运转自己的炁。
但是,他做不到!
因为,在他的脚下,那坚硬的青石板缝隙中,一根墨绿色的根须,不知何时,悄然钻出,如同毒蛇一般,缠住了他的脚踝!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无可匹敌的威压,瞬间封锁了他全身的经脉!
王蔼的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张楚岚那句“我说的就是规矩”,是什么意思了!
在这龙虎山上,他,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张楚岚没有再看他,只是牵着冯宝宝,从那群已经僵在原地的十佬中间,平静地,走了过去。
无人敢拦。
无人能拦。
直到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台阶的尽头。
他那平淡的声音,才悠悠地飘了回来。
“对了,忘了告诉各位。”
“从今天起,龙虎山,只认天师令。”
“十佬,又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