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的那句话，如同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在场所有十佬的脸上。
火辣辣地疼。
但他们，却连一丝愤怒的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
王蔼依旧被那根诡异的墨绿色根须缠着脚踝，瘫软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裤裆处，已经传来了一阵骚臭。
这位在外面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王家家主，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被彻底吓尿了。
陆瑾和风正豪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时代，好像真的变了。
他们这些老家伙所恪守的规矩，所依赖的权势，在这个新上任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天师面前，脆弱得就像是一张窗户纸。
一捅就破。
张楚岚根本没有回头去看他们的表情。
他牵着冯宝宝，一步一步地，走下龙虎山那漫长的石阶。
山风吹过，扬起他破烂的衣角，也吹起了冯宝宝那柔顺的长发。
“楚岚。”冯宝宝忽然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呆呆的，但比之前，多了一丝人气儿。
“嗯？”张楚岚侧过头，看着她。
“他们，为啥子要拦我们？”冯宝宝指了指山顶的方向。
“因为他们怕。”张楚岚的回答很简单。
“怕啥子？”
“怕我，也怕你。”张楚岚的脚步不停，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更怕我们凑在一起，会把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给搅得天翻地覆。”
冯宝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你，怕不？”
张楚岚笑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能和冯宝宝平齐。
他伸出手，轻轻帮冯宝宝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动作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以前，怕。”
他认真地看着冯宝宝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轻声说道。
“怕死，怕麻烦，怕身上这狗日的命运。所以我想尽办法，当个缩头乌龟，能躲就躲，能骗就骗。”
“但是现在……”
他的目光，落在了冯宝宝那抓着自己衣角的手上。
“不怕了。”
“因为我找到了，比死，比麻烦，比这狗日的命运，更重要的东西。”
“宝儿姐，”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往后，谁想动你，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冯宝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可能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情感，但她能感觉到，张楚岚此刻话语里的重量。
那是一种，用生命作为赌注的……承诺。
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学着张楚岚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想要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脏。”她说。
张楚岚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暖流，从心底深处涌出，瞬间冲垮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坚硬和冷漠。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猛地站起身，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冯宝宝的眼睛。
“走了！”
他用近乎粗暴的语气，拉着冯宝宝，加快了下山的脚步，仿佛是在逃离什么一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逃离，那份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温暖。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在这姑娘面前，哭得像个傻子。
一路无话。
当他们终于走到山脚下，龙虎山那古朴的山门，已经近在眼前时。
徐三和徐四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楚……楚岚，等等！”徐四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张楚岚停下脚步，情绪已经平复，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问。
徐三扶着膝盖，喘匀了气，才一脸复杂地说道：“已经……已经上报了。董事会那边，炸了锅。所有董事，都要求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赵董……赵方旭董事长，亲自发话，让你……让你先不要轻举妄动，他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答复？”张楚岚冷笑一声，“我给他们选择了吗？”
他转头看向徐四：“公司的飞机，停在哪？”
“啊？”徐四一愣，“飞机？就在山下不远的备用机场……你想干嘛？”
“借来用用。”张楚岚说得理所当然。
“借？”徐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他妈是公司的专用飞行器！没有董事会的手令，谁也调动不了！你别乱来啊！”
“我没乱来。”张楚岚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我现在，是在以龙虎山天师的身份，征用‘哪都通’的交通工具，前去与你们的董事，进行友好会晤。这是公务。”
“这……”徐三和徐四彻底无语了。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把“抢劫”，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义正言辞。
张楚岚不再跟他们废话，径直朝着山门外走去。
山门外，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没资格上山的低阶异人，和一些负责外围接应的各方势力人员，都看到了刚才龙虎山上那冲天的魔气，和之后那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人心惶惶，不知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他们看到张楚岚牵着冯宝宝，从山门里走出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了过来。
“是张楚岚！他出来了！”
“他身边那个……是冯宝宝！”
“他拿了冠军！通天箓在他身上！”
人群中，瞬间响起了无数的议论声，许多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罗天大醮已经结束，柳真人定下的规矩，也就不复存在。
现在，张楚岚就是一个抱着金元宝，走在闹市里的三岁小孩！
“动手！”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嘶吼。
瞬间，就有七八道身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张楚岚和冯宝宝，猛地扑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一些在异人界没什么名气的散人，或是小门派的弟子。他们被八奇技的诱惑冲昏了头脑，想要趁乱搏一把！
“保护楚岚！”
徐三徐四脸色大变，就要出手。
然而，张楚岚却比他们更快。
面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停下了脚步。
然后，将那只戴着黑色太阳印记的右手，缓缓地，按在了地面上。
“聒噪。”
他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手掌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那不是炁，也不是魔气。
那是，他通过天师令，借用来的，一丝……龙虎山的地脉之力！
那七八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异人，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停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
扑通！扑通！扑通！
他们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个接一个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瘫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虽然没死，却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一招！
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招！
只是轻轻地按了一下地！
就将七八个异人，废在了当场！
整个山门前，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保持着按地姿势的年轻人。
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十佬，都不敢拦他！
这个家伙，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存在了！
张楚岚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异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各位，继续啊，别停。”
“我这人，最好说话了。谁想要通天箓，或者对我这位新天师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站出来，咱们好好聊聊。”
“我保证，一定让你们，心服口服。”
他的笑容，如沐春风。
但看在众人眼里，却比魔鬼的狞笑，还要可怕！
再也，没有人敢动了。
张楚岚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已经彻底呆滞的徐三和徐四。
“现在，可以带我，去找飞机了吗？”
十分钟后。
龙虎山下的备用机场。
一架造型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哪都通”专用垂直起降飞行器前。
机场的负责人，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正哭丧着脸，拦在张楚岚的面前。
“张……张天师！您……您不能这样啊！这不合规矩！没有董事会的手令，我就是死，也不能让您上飞机啊！”
张楚岚看着他，笑了笑。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片翠绿的柳叶。
然后，当着负责人的面，轻轻一捏。
啪。
柳叶，碎了。
负责人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秒。
轰隆！！！！！！！
一声足以震裂苍穹的巨响，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所有人骇然抬头！
只见，九天之上，那厚厚的云层，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根……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根”了。
那是一条横贯天际，仿佛没有尽头，通体缠绕着紫色电弧的……墨绿色神藤！
它从那云层的裂口中，探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尖端”，然后，缓缓地，指向了地面上，那架小小的飞行器。
一股，足以让世界都为之颤抖的，灭绝一切的恐怖气息，锁定了在场的所有人！
机场负责人，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张楚岚那恶魔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悠悠响起。
“现在，规矩，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