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郭羽听罢,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感悟,念头通达不少。
“罢了,那我便饶了这三人,只是他们的邪念恶业,自当赎还。”
欧阳明白她意思,便拜谢道:“如此,多谢蔺娘子了。”
翌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天方才亮时,正是许多人家早上起来、拎着棒槌去河滩洗衣服的时候。
这去晚了还得排队,洗着洗着就天亮了。
天亮后,一来女人家抛头露面的不好,二来便是其余事来不及做。
女人待在家,也不仅是洗衣做饭,刷马桶带孩子,还要转石磨织布什么的。
粗活细活,脏活净活,重活轻活,都是琐碎掺杂,一点不比男人在外轻松。
结果一群妇女刚到河滩,便看到了上面躺着的三人。
吓了一跳,见旁边有掀翻的船只,还以为死人了。
叫声直接把附近男人吸引过来。
男人们上前检查,发现人没死,只是昏着,便抬到岸上,放在某户好心人家的茶肆下,找条破席子扔着,等辖区内的胥吏过来。
天亮时,三人也悠悠转醒了。
周围人询问他们姓甚名谁,这倒是知道。
家住哪里是何方人士,来此作甚,为何会在水中,这却是一概不知。
再问三人是否认识,也摇摇头。
来了个草堂里好心大夫给看看,啥事也没有。
最终说是遭了事,受了刺激,暂时失忆了。
按理说,这三人这种情况,一般交由衙门,由衙门来查询。
可就在问他们是否还能想起什么时,三人齐齐说了一个名字。
“许平阳。”
于是,事情急转直下。
好巧不巧的事,许平阳出来晨练,刚好就在这凑热闹。
在三人说出自己的名字时,许平阳都懵了。
“许师傅,你瞧瞧,他们三个是否是你故旧?”其余人纷纷道。
许平阳直接问道:“你们三人可认识许平阳长什么样?”
三人齐齐摇头。
“我就是许平阳,你们为何认识我?”
三人又不约而同道:“我们不认识你,只是好似听过你的名字,只是不知为何,失忆了,却仍旧记得这名字……”
说起这事,三人自己也纳闷。
这下众人感觉更奇怪了。
“我有个猜测,或许这三人是想来投靠许师傅的,许师傅眼下声名响亮,结果不善水性,出了事,这才沦落至此,所以他们只记得这名字了,就像人死之前说的话,往往也是他最看重最关心的事。”
人群中不知哪个大聪明这般说了,众人纷纷觉得有理。
“既如此,许师傅,你就先将人安顿吧。至于三人身份,自然有文吏会来画像和盘问,上报上去,根据线索去其余地方查问。通常白日,必有回音。”
“是啊是啊许师傅,否则也不知如何安排这仨人……”
三个人身份成谜,身上钱都没有。
只能从三人干净的手,结实的身体,还有看着朴素却是细葛的衣衫看出,这三人应该不是平头百姓。
“出了何事?”顾棠溪也闻讯走了过来。
周围人见状,纷纷朝其行礼,他大方挥了挥手,喊着不必虚礼。
许平阳才发现他,精气神似乎改观了不少。
当下就把大致情况说了下。
“哦,原来如此,许兄,此事我看确实得由你来处理。”
“理由有几个。”
“第一个,他们互不认识,但能统一喊出你的名字。”
“说明事情不简单,至少与你有关。”
“第二个,把他们上报,也是要带到县衙里去的。”
“去了之后呢,暂时肯定找不到出处,那就只能县衙出钱让人安顿。”
“可县衙是宁愿少出一分钱,也不愿意多出的。”
“回头还是会因为失忆三人认识你,推给你。”
“最后,你能教会那九名厨娘做素宴,引得陆家夫人叫好,也教了不少人有手艺,能出来摆摊糊口,别人也没你这本事能安排人。”
许平阳哭笑不得道:“你先等等——”
他转头询问三人,眼下可有什么安排。
三人听了周围对话,纷纷对许平阳行礼:“愿听许师傅安排。”
“成,那我安排你们三个干些脏活累活,你们若不介意,便随我来。”
这三人分别叫何必想,晁戈,封余佑,感觉不像本名,颇为江湖气。
但三人里头,也就只有晁戈有着一米八左右的个头,膀大腰圆拳头大,虎口都有老茧,且耳朵上点饺子耳,说明这人应该确有江湖经历。
其余两人瞧着虽然健硕,比周围干苦活黑瘦干巴巴的老农要壮很多,可瞧着面孔颇为生,腰腿膀子也不像能吃得起磨砺的样子。
三人跟着许平阳来到了云来酒楼。
先是给他们安排了临时住处和洗澡换衣服。
待折腾好了,就带着他们出来,找到了李庆李明,让他们带着来进行清扫。
基本便是地上有屎,用草木灰撒上后,用铲子铲起来倒入木桶。
把铲子插入长着水的木桶里,便用洗扫帚进行刮扫加水冲洗。
差不多了,再撒点灰就行。
如此一来便没了味道,地面也干净了。
到了休市,就把所有垃圾桶,推着板车收集起来,运到临时囤储的房子里,然后和里面昨晚囤的,一同运到镇子外面的荒地进行沤肥掩埋。
同时再进行刨坑,给之后的做准备。
有了这三人加入,李庆与李明的日常便一下轻松了许多。
许平阳其实不怎么放心,所以期间过来暗暗看了好几次。
虽然没出什么幺蛾子,可心里还是觉得这事儿怪怪的。
至于不放心,也不是对这仨不放心,是对自己做这种事没底。
有些事他以前没有做过,也不是这一行当的,现在想做,还没安排详细呢,季大鸟手比脑子快,钱都收完了,不做都不行了。
于是计划打乱,赶鸭子上架,一切乱糟糟地开始了。
如此没有计划的事,他很没底。
到目前为止,问题也一直在出现。
故而目前这些,都得亲力亲为,走一步看一步,总结经验与挖掘不足。
午市休市的时候,他就在附近茶馆二楼朝下看着。
便看到了一件颇为乌龙的事。
封余佑个头不算高,脸有点清瘦,但眼睛颇为明亮。
他铲完屎放好铲子后,便去拿扫帚,也就这时,附近冲出个大妈,将他一把抓住道:“你干什么?年轻人有手有脚的,什么好事不干,却做这偷鸡摸狗的事。这是观渎坊净街太保的扫帚,是大伙儿出钱买的。你这小贼还想使绊子是吧?”
大妈的声音立刻吸引来了周围人。
但周围人来了之后纷纷解释,大妈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当即一阵尴尬,连连对着封余佑道歉。
封余佑面色不悦,还是摆摆手。
这给人扫大街,铲屎,冲洗尿渍,倒垃圾什么的,一天下来,这些东西熏得人脑袋大,本就嫌恶心,还被人误会,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可很快,刚离开的大妈又跑回来,一把抓过他手,塞入了两个熟鸡蛋。
这俩鸡蛋还热乎着呢。
大妈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道:“小伙子啊,这活不容易,大娘知道。刚刚真对不住了,大娘人呐就这个脾气。你要怪就怪大娘好了,可莫要怪别人。大娘也没有别的可以给你,这两鸡蛋拿着垫垫肚子吧。昂?”
说完,大妈连忙笑着匆匆离开了。
封余佑看着大妈消失的背影,看着手里鸡蛋,眼里的愠怒消失了。
转而还有些感动。
他忽然发现,做这事儿也不算坏。
至少周围人都愿将心比心,明白这不是好活,他们自己都不愿干。
许平阳倒是看出了另外一些问题。
回头他就把季大鸟找来,道:“老季,去找成衣铺的裁缝,预支一笔钱,给没人做一套衣服,发一顶草帽。这个衣服的样式和草帽样式,我现在就画给你。如此一来,回头大伙儿只要看到衣服和草帽,就知道是咱们净街太保了。”
草帽好弄,但做衣服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毕竟眼下需要这衣服的,除了这三人外,还有李庆、李明以及许平阳。
当天晚上,各大赌坊收盘,买定离手,不再吃注。
转眼,便来到了第三日。
早上,陈家等各家家主,还有石桥峪中许许多多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观渎坊吃早饭,甚至很多别处铺面的老板也都关了铺面,来观渎坊吃茶。
伴随着太阳冉冉升起,早市开始了。
这是很平凡的一天,再平凡不过,但整个观渎坊都处于莫名凝重之中。
由于许平阳提前做了调整,今日早市午市全集中在渎河两边的长街上。
这么一来,大量人上街买东西,也都往这里涌。
这场“游戏”的规则是,街集有街集的秩序,谁破坏秩序,谁就是泼皮,是泼皮就逮住,不能让他撒完泼就逃了。
但难的是,泼皮之所以是泼皮,便是因为他不和你打,就和你纠缠吵闹。
你就算找巡街的来,人家没犯法,顶多就是起了口头纠缠,那又如何?
大量陌生面孔涌入了街集中,这里诚然有许多都是来买卖的,但也混着不少经验老道的泼皮,根本看不出他与常人的区别。
“诶~你这人怎么缺斤少两了?说好三文钱一斤的,这儿哪有一斤?”
“你可莫要胡说,我这儿说一斤就是一斤,一两不少。”
很快,街集中就起了第一件冲突。
但这冲突才刚起来,一个戴着蓝布带草帽的人便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