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吵了。”来人沉声说道,一时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你谁啊,你说不吵就不吵,合着短了斤两的不是你家是吧?”
“我乃本处纠察太保,你,随我来,我们集市自有公平秤。”
众人这才发现他胳膊上系着蓝底白字的“纠察”二字袖章。
这人眼珠子一转道:“你说去就去?我看你们分明是一伙的!街集你们在管,你们就是在互相包庇,店大欺客,好宰我们!大家快来看啊,这里缺斤少两,店大欺客啦!纠察太保还包庇!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在一阵“义愤填膺”的吆喝中,周围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时机差不多了,这人一甩手道:“老子不买了,走还不成吗?”
所有人都静静看向这纠察太保,瞧他要如何处理。
“你走当然可以。”
伴随着纠察太保这么说,有人开心,有人心沉谷底。
开心的,比如眼前这位,如此撒泼,便是他一向手段,谁都奈何不得。
这么一来,待走出去,事情便成了。
就连某处楼上的方成阳也在暗暗笑着。
“不亏是泼皮,有本事你动手抓,事情只会闹得更大,呵呵……”
可也就这时,这要走的泼皮却被一把拉住。
“你拉住我作甚,还想打我吗?来呀!让大伙儿看看你们观渎坊,是何等面目可憎、欺男霸女的!”这泼皮毫不慌张,反而更加嚣张。
他等的就是这个。
不过,纠察太保却很冷静地伸出双手:“我没碰你。”
所有人一愣。
纷纷看向抓住泼皮的那只手,原来是适才商贩的。
那商贩咬牙道:“你这厮毫无证据说我缺斤短两,这便是污蔑。按我江南国法律,污蔑反坐。你说我缺斤少两可以,拿不出证据,我就拉你找坊正理论。我们做生意人,最注重的就是信誉。尤其是在这观渎坊做生意,没信誉是要被赶走的。你说我没信誉,便是说观渎坊没信誉。你没证据就是在污蔑整个观渎坊。走,随我去拿公平秤秤一番。若公平秤你觉得不准,我便满条街挨家挨户借着秤来。一条街不成,那就两条街。观渎坊的秤不成,就去峙岳居借!”
谁能想到这小贩竟然如此了得,一口咬死。
这泼皮却也不慌,抬手甩道:“你疯了?为了一斤三文钱的东西如此大费周折,你浪费时间,老子可不想浪费时间。谁要与你去,你自己去。”
说罢他就往前跑。
可纠察太保立刻冲过去阻拦。
他见阻拦,便直接往地上一躺道:“来看啊!死人啦!纠察太保打人啦!打死人啦!出人命啦!”
然而他叫着叫着就发现不对了。
整条街许许多多的店家、小贩,纷纷扔下东西,朝着他围了过来。
纠察太保并没有动手,商贩们将其围住后直接将其扭住,用柴草反扭双手捆住,将其交给纠察太保道:“纠察,这人蛮横无理,蓄意闹事,影响秩序与治安,我等集体举报,还请代为看管,回头移交镇长处进行处理。”
纠察太保掏出纸笔进行记录,然后回应道:“收到。”
随后伸手一把抓住泼皮的脖子,将其拎到了云来酒楼门口旁的柱子处,捆扎起来,对其进行盘问。
起初这泼皮还嘴硬,但很快就有人认出他是谁。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这人老底揭穿。
纠察太保不管这些,只是把这人叫什么,住哪里,家中几口人之类的给记下来,便警告一句千万别离开,便不管了。
云来酒楼膀大腰圆的主厨,直接拿着斩骨刀和椅子,坐门口看着。
与此同时,这样的事在整条街上各处发生。
有些泼皮骂骂咧咧的,说着说着就习惯性吐痰。
一口痰下去,不用纠缠了,直接开罚单勒令赔钱。
泼皮习惯性撒泼,把衣服左右一拉,露出胸膛。
“爷们儿要脸,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谁要你不值钱的烂命,狗都不要,本来就有脸还要脸,摆明了厚脸皮嘛,真是个小丑,图惹人笑,周遭人看了不会笑你,只会笑你有娘生没娘养,狗屁不懂,就跟野种似的,还出来当人,当个屁人,去日狗算了。”
纠察太保里,李明人灵活,但李庆嘴最毒。
这几句下去,便是这泼皮都被说得面红耳赤,当场拔拳头。
“当街主动殴打他人,扰乱治安,破坏秩序,带走——”
真要动手,这些泼皮根本不是李庆的对手。
把事情定性后,直接一把掐住后脖子,人就被李庆单手举着拎到了云来酒楼门口,捆扎起来,交给了带刀大厨看守。
还有泼皮见老前辈都这样了,直接一脚踹翻路边摊就跑。
其余泼皮也连忙照做。
一时间,十几个泼皮都扰事,然后配合着吸引火力,纠缠太保,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最后就为一个人能够顺利逃跑。
但这,只是一伙儿泼皮。
今天来的可不止一伙儿。
一伙泼皮如此,其余泼皮就要钻空子,也纷纷发起暴动。
于是,冲街开始了。
以方成阳为首的一群人,居高临下看着这骚乱,一阵哈哈大笑。
可笑声很快戛然而止。
因为等待他们的,却是整条街前后纠察太保堵门,中间所有坊民出动。
观渎坊三百户左右的坊民出动,是什么概念?
包括两家武馆和一家镖局,那么多武修和镖师,也全部跑了出来。
这加起来撑死不过上百的泼皮,就像人潮海啸中的一叶扁舟……
不,仅仅只是扁舟破碎后的木板片子罢了。
“他……竟然让全坊民众都出来了,这……”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时,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一个人,一件事,便直接能调动整个民坊所有人。
这问题并不大。
但问题是,观渎坊这儿,这种事季大鸟这个坊正都做不到,许平阳才来了多久,便可以致如此,民心所向。
眼看着这事不成,方成阳等人急了。
“动手。”他道。
一道人影蹿上房顶,这人是个穿着褴褛僧衣的和尚。
不过他上来后,便和另一道青色布衣身影对上了。
“剑修,石璞子,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双手合十道:“天青寺,相玄,现在督天府照蝉署担任提灯卫,眼下在招隐寺处挂单。”
石璞子笑道:“大师如此,便不怕上面人知晓么?”
“一些小事罢了,贫僧担得起,施主可否使个方便?”
“重新介绍一下,在下——王家门客,你这身份于我用处不大。”
“如此说来,施主是要与贫僧论道一番了?”
“大师慈悲,可否换个地方。”
“自当如此,请——”
两人身形一闪,很快消失在了观渎坊。
“三郎,王家让那剑修过来阻了相玄大师,两人眼下已离开了此处。”
雅间处,立刻有人过来禀告了方三郎方成阳。
方成阳淡淡道:“其余人呢?”
“这……”
“怎的?还有三位,一位也没出手?”
“并非如此,只是不知被何人击败,眼下正昏着呢。”
“是那许平阳?”
“许师傅没有出手。不知是何人,对方显然藏在暗处。咱们还是低估了这许师傅,他人脉也不简单。”
“让其余武修也出手。”
“这些武修也都昏了……”
“什么?”
方成阳吃了一惊,连忙让人带路去安置武修的房间。
开门进去,便见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全部安安静静躺着,呼呼大睡。
他顿了顿道:“这是灵修手段,还是至少三境的灵修。”
“许师傅那还有三境灵修?”下人吃惊道。
方成阳皱眉道:“这种使人昏迷的手段,无非都是在三元中元神上下手。如此精通元神的也就是灵修罢了。这些人都是二重天初期到中期的好手,皆从江湖中找来的,有的是经验。可同一时间这般昏倒,只能说明对方修为更高。除了三境灵修外,本郎君实在想不出别的……”
窗格对着的不远处屋檐下,一个腰间别着锤子的黑脸汉子憨笑着。
区区一群二重天武修,能够让他这个四境河神亲自出手,也算是他们这辈子难以碰到的运气了……
毕竟,走江湖的,很少有碰到境界高的起了冲突,还能安然无恙的。
如此一来,方家为首这块儿,全面落败。
尽管这里面一时之间发生了很多意外,但许平阳以关门打狗之法,锁掉了许多意外因素,一群人在长街里面发生各种状况,状况再乱也就那样。
最后,一百零二个泼皮,全部被锁在了云来酒楼门口。
一个没溜。
事后还做了统计,从所有泼皮嘴里确认了一番数字。
街道秩序恢复。
许平阳和季大鸟走出来时,也“刚好”碰上过来巡查的顾棠溪。
“顾兄。”
“许兄。”
“顾兄你来得正好。”
“许兄说说看,这到底是何事?我听闻有暴民杀街。”
暴民杀街这四个字出口,顿时让所有泼皮脸色一白,连忙喊冤。
“你们还喊冤?你们冤,那苦主怎办?”顾棠溪冷喝道。
哪想说完后,其中一个泼皮道:“顾镇长,你瞧瞧我啊。我老大是吴颖啊,你赶紧解释清楚误会让我们走吧,免得晚了我们吴老大来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