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宁刚放下账本,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攥住了太阳穴。她扶着雕花桌沿站稳,指尖冰凉得像浸了水,鬓角的珍珠簪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
“宿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系统检测到你心率过快,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温予宁刚要摇头,就见裴言知掀帘进来,军靴踏在青砖上的声响陡然顿住。他几步跨到她面前,掌心覆上她的额头时带着惯常的温热,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
“许是昨夜没睡好。”温予宁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他的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镯,那里的皮肤凉得像块玉,惊得他立刻脱下军大衣裹住她:“副官!叫大夫!”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闭嘴。”裴言知打断她的话时,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慌乱。他打横抱起她往内室走,军靴踩过地毯时悄无声息,唯有抱着她的手臂绷得死紧,像是捧着件易碎的琉璃,“上次让你别熬夜对账,偏不听。”
温予宁被他圈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气,眩晕感竟奇异地缓解了些。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刚才系统的话——
“宿主你猜谁刚才从绸缎庄后门出去了?苏洛!她手里还提着个食盒,看方向是去你哥哥的书院了!”的声音带着八卦的兴奋,“而且我查了记录,你哥哥温明诚上周在苏洛的学堂捐了二十箱书,前天还陪她去挑了学堂要用的算盘,这关系可不一般啊!”
“苏洛和哥哥?”温予宁当时只当是系统看错了,毕竟哥哥明诚,怎么看都凑不到一块去。
此刻被裴言知放在软榻上,她刚想再问,就见他端着杯参茶过来,用银勺搅得温凉了才递到她唇边:“先喝了。”
温予宁抿了两口,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裴言知,你见过我哥哥和苏洛在一起吗?”
裴言知喂茶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丝诧异,随即漫不经心地擦去她唇角的水渍:“上月去书院送你的枇杷膏,撞见温明诚给苏洛讲《孙子兵法》。”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揶揄,“你哥哥讲得脸红脖子粗,苏洛倒听得眼睛发亮。”
温予宁愣住了。哥哥向来不会向不熟悉的人打招呼,竟会给苏洛讲兵法?
“宿主宿主!我查到了!”突然跳出来,“去年冬天苏洛在雪地救过晕倒的温先生!当时温先生为了抄录孤本,在破庙里冻得发烧,是苏洛把他背回学堂,还守了他一夜呢!”
记忆突然被这句话勾了起来。温予宁想起去年深冬,哥哥确实大病一场,回来时棉袍上沾着不知名的红梅香,只说是遇到了好心人,原来那人竟是苏洛。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软榻的流苏,忽然又是一阵眩晕袭来,眼前霎时蒙了层白雾。
“宁宁!”裴言知的声音陡然变调。他伸手扶住她下滑的身子,掌心摸到她后颈的冷汗时,脸色瞬间沉得像要落雪,“大夫怎么还没来?”
窗外传来副官的回应:“少帅,张大夫在门口了,说是带了西洋的听诊器。”
裴言知刚要应,就被温予宁拉住衣袖。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别凶人家……”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满腔的火气突然就泄了。他俯身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握枪的人:“乖,让大夫看看就不晕了。”
张大夫给温予宁诊脉时,裴言知就站在一旁,军靴碾着地面的声响里全是不耐。直到听见大夫说“只是气血不足,需得静养”,他才松了口气,却立刻沉下脸吩咐:“把帅府所有滋补的药材都搬到内院,让厨房每日炖两盅药膳,食谱我亲自定。”
温予宁躺在床上听着他的安排,忽然觉得眼皮发沉。朦胧间感觉有人替她摘下鬓边的珍珠簪,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随即有温热的唇落在她额头,带着他独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睡吧,我在。”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都擦黑了。温予宁刚动了动手指,就触到个温热的东西——裴言知正趴在床边打盹,军大衣盖在她身上,他自己只穿着件单衣,袖口还沾着些未干的水渍,想来是刚从军营赶回来。
“啧啧啧,腹黑大佬居然也有这么乖的时候。”的声音放得极轻,“刚才你哥哥来了,想进来看看你,被他堵在门口训了顿,说‘吵到宁宁睡觉就拆了你的书院’,吓得温先生提着礼盒站在院里不敢动。”
温予宁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刚想叫他,就见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的冷冽在看清是她时瞬间融化:“醒了?饿不饿?厨房炖了燕窝粥。”
他刚要起身,却被她拉住。她的指尖划过他袖口的褶皱:“你怎么不回房睡?”
“怕你醒了没人在。”裴言知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那里的温度比寻常人低些,看得他眉头又皱起来,“是不是还晕?我让人把暖手炉拿来。”
锦盒里的赤金暖手炉被他揣在怀里焐热了才递过来,触手温温的正好。温予宁抱着暖手炉,忽然想起什么:“我哥哥……”
“让副官把他带来的东西收进库房了。”裴言知替她调整了下靠枕,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他说苏洛托他带了包西洋糖,说是对头晕好,我看就是些甜腻的玩意儿,扔了。”
温予宁瞪他:“你怎么能扔别人的东西?”
“你的身体只能用最好的。”他理直气壮,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我让人从宫里请的安神香,比什么西洋糖管用。”他倒出颗蜜饯喂到她嘴边,“先吃颗酸梅开开胃,粥马上就来。”
酸梅的滋味刚在舌尖散开,就见丫鬟端着食盒进来,后面竟跟着温明诚。他穿着件月白长衫,手里还提着个食盒,看见裴言知时明显瑟缩了下:“我……我来看看宁宁。”
“她刚醒,需要静养。”裴言知挡在床边,活像只护崽的猛兽。
“哥哥!”温予宁连忙叫住他,“你进来吧。”
温明诚才敢挪进来,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这是苏洛做的莲子羹,她说你小时候爱吃这个。”他挠了挠头,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她还说……说让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她教你骑自行车。”
裴言知的脸色瞬间沉了:“她倒会多管闲事。”
“苏洛也是好意。”温予宁舀了勺莲子羹,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忽然想起小时候哥哥总把莲子心挑出来给她吃,原来苏洛连这点都知道,“哥哥,你跟苏洛……”
“我们就是朋友。”温明诚的脸更红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她帮学堂抄书,我教她古籍,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裴言知冷笑一声,“那她怎么知道宁宁不爱吃莲子心?”
温明诚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胡乱找了个借口:“我还有事,先走了。”转身时差点撞到门框,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
温予宁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却被裴言知捏住脸颊:“还笑?再笑头晕别怪我不让你吃莲子羹。”他夺过她手里的瓷碗,亲自舀了勺吹凉了才递过来,“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不用劳烦别人。”
“裴言知,”温予宁忽然认真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很麻烦?”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眼底掀起惊涛骇浪。他放下瓷碗,俯身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像叹息:“胡说什么?能照顾你,是我的福气。”
他的军靴踩在地毯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可抱着她的手臂却暖得惊人。温予宁听见他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像在应和着她的脉搏,忽然觉得那些眩晕和不适都变得微不足道。
“宿主快看!裴少帅偷偷让副官去查苏洛做莲子羹的秘方了!”笑得打滚,“他还让厨房学做自行车形状的点心,说要比苏洛的自行车有意思!这醋吃得也太可爱了吧!”
温予宁窝在裴言知怀里,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往后的安排——让账房先生搬到帅府对账,绸缎庄的事交给可靠的伙计,连她每日喝的茶水都要让副官先试喝,确保温度刚好。
“你不用这样的。”她轻声说。
“我愿意。”他低头吻去她唇角的莲子羹,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以前总觉得日子是用来打仗的,遇见你才知道,原来守着个人过日子,比打赢十场仗还让人踏实。”
暖手炉的温度透过衣襟传过来,温予宁的脸颊渐渐热了。她望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想起系统说的话——原来再强势的人,也会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心上人,就像此刻的裴言知,把她护在羽翼下,连呼吸都怕吹疼了她。
“对了,”裴言知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锦囊,“这是我让人求的平安符,高僧开过光的。”他小心翼翼地替她系在腕间,那里的银镯和锦囊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以后不许再让我担心了,听见没有?”
温予宁点头时,看见他指尖缠着的纱布,想来是又练枪伤了手。她刚要开口,就被他按住嘴唇:“不许说让我别练枪的话,我得护着你。”
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沿,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记,不早不晚,刚好够她把他的话刻进心里。
打了个哈欠:“算了算了,本系统也该休息了。宿主你就乖乖养病,有腹黑大佬这么盯着,保证你每天吃好喝好,把身体养得棒棒的!至于苏洛和温先生,就让他们慢慢发展呗,反正咱们主打一个甜甜蜜蜜!”
温予宁被裴言知喂着喝完最后一口粥,眼皮渐渐沉了。他替她盖好被子,指尖拂过她腕间的平安符,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军靴轻悄地退出内室时,她听见他低声吩咐副官:“把那盆枇杷花搬到窗边,让阳光能照到。”
朦胧间,温予宁仿佛闻到了枇杷花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松木气息,在这寂静的夜里,酿成了最安心的滋味。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尖上疼着,连生病都成了件甜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