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恢复了宁静。
瘦子送走马三,回来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老板,我明白了!”他一脸的恍然大悟,“您这是在千金买马骨啊!今天收了马三这一百两,明天全京城的商人都得挤破头,想弄明白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晚躺在摇椅上,眼皮都没抬。
“你想多了。”
“我就是单纯地觉得,门口太吵了。”
瘦子脸上的兴奋僵住了。
第二天,咸鱼银行门口果然清静了不少。
那些掌柜们没再来堵门,但巷子口多了许多探头探脑的伙计,一个个都在等着看,今天又是哪个幸运儿能被林老板看上。
然而,一整个上午,银行的大门都没有再开过。
直到午后,那个叫马三的商队管事,又来了。
他没带钱,而是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和感激。
“林老板,草民……草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这是家里婆娘做的一点粗笨点心,还望您不要嫌弃。”
瘦子正想说老板不吃外面的东西,林晚却睁开了眼。
“放那吧。”
马三如蒙大赦,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却没走,只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事?”林晚问。
马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板,求您给我指条明路!”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那批货,是我全部的身家,还有几十个兄弟的血汗钱。现在货没了,我还欠了东家一大笔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瘦子皱了皱眉:“马三哥,我们老板这里是银行,不是衙门……”
“我知道!”马三抬起头,眼睛通红,“昨天,我没敢说实话。劫我们货的那伙人,领头的那个,他的口音……是京城口音!”
林晚的摇椅,停了。
“而且,他杀我们一个伙计的时候,我看到他袖口滑出来一个护腕,上面绣的不是狼,也不是鹰,是一只……黑色的麒麟。”
黑麒麟。
院子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直站在角落里,如同影子的剑心,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大周禁军,‘玄甲卫’的标志。”剑心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玄甲卫,皇帝亲军,直属皇城司,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锐。
一个禁军的头领,跑到千里之外的边境,去抢一个商队的货?
马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只是个小商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惹上了这种通天的人物。
“老板,我……”
“行了,我知道了。”林晚打断了他,重新躺了回去,摇椅又开始晃悠。
“你回去吧。”
“老板?”马三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回去。该干嘛干嘛。”林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马三失魂落魄地走了。
瘦子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老板,这事牵扯到禁军,咱们真的不管?”
“怎么管?去皇城司报案,还是去敲登闻鼓?”林晚反问,“然后让全天下都知道,我们咸鱼商会,在和皇帝的亲军作对?”
瘦子哑口无言。
“生意上的事,就要用生意的法子解决。”林晚坐起身,对着瘦子吩咐道。
“去,拟个章程出来。”
“从今天起,我们咸鱼银行,推出一项新业务。”
“叫‘商路保险’。”
瘦子一愣:“保险?”
“凡是在我行存钱的客户,都可以购买这份保险。保的,就是他们从京城到西京,再到西凉这条商路上的货物安全。”
“只要买了保险,货在路上丢了,被抢了,我们银行,照价赔偿。”
瘦子手里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老板!这……这哪是做生意,这是送钱啊!那条路现在这么乱,玄甲卫都出手了,咱们得赔多少钱进去?”
“谁说我们要赔钱了?”林晚瞥了他一眼。
她站起身,走到院子角落,看着那棵被她养得半死不活的桃树。
“我们是商人,又不是镖局。我们只管收钱,理赔。”
“至于谁来保证这条路的安全……”
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不是正愁着没地方使劲吗?”
“把这份保险的章程,给东宫和三皇子府,各送一份过去。”
“告诉他们,这保险的利润,他们两家,一人一半。”
瘦子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和他手里的算盘一样,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东宫,书房。
太子赵启将那份“商路保险章程”轻轻放在桌上,脸上温和的笑容第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面前的幕僚低声道:“殿下,这林晚欺人太甚!她这是拿您的权势,去做她的生意,赚来的钱还要分她一半!”
赵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父皇让他看好西京的生意,这是命令。
林晚现在把看护商路的差事,变成了一桩明码标价的买卖,还把利润分给他。
他若接了,就等于默认了她的规矩,堂堂太子,成了她的高级护卫。
他若不接,商路出了事,父皇只会怪他办事不力。而他那个三弟,绝对会抢着接下这桩生意。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阳谋。
“回信。”赵启的声音很平静,“告诉林老板,这桩生意,东宫接了。”
三皇子府。
赵景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那份一模一样的章程,散落一地。
“她把本王当什么了?给她看家护院的狗吗?”赵景的眼中满是怒火。
管家李栓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赵景在房中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却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商路保险。
这四个字背后,是西京到西凉这条生命线的绝对控制权。
谁掌握了这条路,谁就能决定那些黑铁,那些粮食,那些兵器,能以多快的速度,送到谁的手里。
“皇兄那边,有动静了吗?”赵景停下脚步。
“回殿下,东宫的信使,已经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