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天光一时暗了一下来,风雨欲来,乌云遮日,堂内凝滞的气氛。
秦添端坐案后,手指屈起来轻轻的敲击着桌案,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堂下对峙的两方。
朱亦将户籍册子递给秦添,冲着他点点头,此上的官印却无虚假,二人前头低低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晏殊站在左侧,脸色愈发的阴郁,他冷觑地上跪着的晏海,眼底闪过凶狠的戾色。
晏海半跪趴在地上,污浊的囚服上和散乱的头发,把他整个人包裹住,蜷缩在身下的手指颤抖起来,晏海挣扎着起身,一个转身儿就朝着晏观音和柳望扑过去了。
原本还迷糊的柳望一瞬间清醒,下意识的就连连退后,还用力往前推了一把晏观音,晏观音不防被推了个踉跄,迎上去就挨了晏海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褪白吓坏了忙的抱住晏观音,而堂上两侧的差役也已经将晏海拉开了。
赤红着双眼口中还叫骂着,抬手指着柳望:“贱人,你今日还敢回来?!不知廉耻的娼妇!婚内暗通奸夫,诞下那野种!满南阳都知道你柳家是何等污秽的门楣!”
说完了,又看向晏观音:“丧良心的孽种,不分是非,忘了自己是姓什么的了,这公堂之上,青天在上,你还敢帮着这娼妇,大人明鉴,一定会将你们这群丧尽天良之祸除尽,以正纲常!”
晏海又嘶叫起来,一时显得狼狈又怨毒。
褪白红了眼眶,用帕子为晏观音捂着脸,被骂了一,柳望脸色苍白如纸,指尖微微颤抖,试探着想去拉晏观音的手,却被其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晏观音推开褪白,她微微侧脸冲着柳望使眼色,柳望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后晏观音扯了下她的袖子,她这才回神儿。
立刻就扑坐在地上,她抬手扯开发髻,任凭头发散乱下来,脸上泪涕纵横,双手拍着腿:“大人在上,民妇实在是冤枉啊!”
“我嫁给晏海,不过半年多的光景他就是嗜酒如命、赌债缠身,家里都被他败光了,后来他赌完钱回来,便是对我拳打脚踢,连我们亲生女儿都不顾惜!当着孩子的面儿亦重殴我。”
“我忍了又忍,可我到底也是个人,实在熬不住这猪狗不如的日子,才被逼得抛家弃女,只求寻条活路!”
晏观音神色哀戚戚的捂着脸跪下来,她呜咽道:“大人,母亲说的都是真的,您若不信可探查街坊四邻或是家中旧仆,父亲如今是输光了家产,见母亲还活着,这便捏造这等龌龊罪名污蔑我母亲,败坏母亲的名声!”
“请您明察,我外祖父在南阳也算是有些名望,他老人家仁心济世,一辈子干干净净的,我母亲为其亲女,怎么会做出这样令祖上蒙羞的事?”
晏观音说着挺直了腰脊,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秦添:“外祖灾年粮食欠收,他敞开粮仓设棚施粥,救活了多少灾民,便是那艰苦的寒冬腊月里,都是亲自守在粥棚添柴,遇无依的孤儿,也多有亲接回家中抚养,也教其识字还令赐耕田。”
“您可还记着您上任初时,西南的官道可也是我外祖父牵头修的,还有东南的澄湖的石桥,如今他老人家才离去不过半年,他身后唯一的女儿要这样被人折辱!”
秦添的神色变了变,柳老太公却是一方有望的名绅。
“倒也是,十里八乡的人都念着老太公的好。”
朱亦轻声儿念叨了一句,晏殊心底暗叫不好,刚要开口,却又被晏观音抢先:“是啊,大家伙儿都说这样乐善好施的善人,是身上积累了功德的,如此离去定能往生极乐,他老家人的善行想来会荫蔽后人,以此代代相传,好将这善举一直行下去。”
晏观音刚落,柳望忙接着跪下大喊道:“我若真有私通之事,岂敢今日站在堂中放言,在此我可对天起誓,我若有虚言,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大人明察,还我一个清白!”
“不过是一个毒誓,这能证明什么?我也立刻能发。”
晏殊气极了,他厉声呵斥,秦添眼中闪过几分冷意,他看着门前儿复回的差役,立刻就道:“够了,不许喧哗,此立即传证人姚氏上堂!”
随着,秦添一声令下,差役高声唱喏,晏观音的余光里,姚嬷嬷微含着腰,一步一挪地走进公堂。
她头埋得极低,走到堂中,差役一把松开钳制她胳膊的手,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明鉴!老奴……老奴有话要说!”
见到姚嬷嬷,晏殊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上前一步道:“姚嬷嬷,你不必害怕,公堂之上,有大人为你做主,只管将你知晓的实情说来!”
闻言,姚嬷嬷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余光扫过满脸震惊的柳望,咬牙说道:“回大人的话,民妇在柳家伺候了四十多年,多少知道些内情,实在不想大人被蒙在鼓里,也不想有人被白白冤枉。”
“方才所说的那两个被收养的丫头,根本不是什么孤女,而是柳望与外男所生的奸生子!不过是柳老夫人心疼女儿,她掩人耳目,便出去花重金找人做的假户籍!”
“她离家十几年却在外头找了男人的!”
姚嬷嬷的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满堂哗然,方才对柳望的几分同情一时却褪光了。
被架起来的晏海这会儿子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狂喜,嘶吼道:“大人!您快听听,这才是真话,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污蔑,这柳氏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毒妇,那两个孽种是她与人私通产下来的!警告玷污了我晏家的门楣!一定要将这奸夫淫妇连同孽种都判死刑处死!”
晏殊忽略了晏海的话,他急着趁热打铁道:“大人,这姚嬷嬷是柳家旧仆,在柳府里侍奉多年,如今说的这样一定绝非虚言!”
“有这证人证言,那柳氏私通生子之事便属实,居然连户籍文书也是伪造的!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无视大周律法,至于晏海的和离书,被这孽女胁迫所签,自然是不做数的!”
“就请大人为晏家做主,严惩这对蛇蝎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