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金皇后”夜总会正值高潮。
陈美丽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端着果盘推开888包厢的门。浓重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几个中年男人正在掷骰子,角落里坐着个沉默的黑衣男子,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王总,您的果盘。”陈美丽挤出职业笑容,弯腰时露出深深的乳沟。
被称作王总的胖子在她臀上捏了一把:“还是我们美丽最懂事!”
陈美丽娇笑着躲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的黑衣男子。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过分的脸,眼睛黑得不见底。
就在对视的瞬间,陈美丽突然打了个寒颤。包厢的彩灯似乎闪烁了一下,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美丽,发什么呆呢?给李总倒酒!”王总的吆喝让她回过神。
再看向角落时,那黑衣男子已经不见了。陈美丽摇摇头,只当是自己喝多了。
下班时已是凌晨三点。陈美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这是栋老式居民楼,楼道里的声控灯时好时坏。
今晚的楼道格外黑,她用力跺脚,灯没亮。黑暗中,她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谁?”她猛地回头。
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她加快脚步,那脚步声也跟着加快。跑到家门口时,她惊恐地发现——墙上她的影子,多了一个头!
陈美丽尖叫着冲进房间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一定是太累了,眼花了,她安慰自己。
洗漱时,她看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脸,突然觉得陌生。卸妆水下,黑眼圈重得吓人,脸色蜡黄。她才二十五岁,却觉得自己像四十岁。
这时,镜子里她身后的浴帘动了一下。
她猛地转身,浴帘后空空如也。但瓷砖地上,赫然出现几个湿漉漉的脚印,从浴缸一路延伸到门口。
陈美丽吓得魂飞魄散,连夜跑到闺蜜小芳家。
小芳听完她的描述,神秘兮兮地说:“美丽,你听说没?上个月跳楼的那个小璐,昨晚有人看见她回夜总会上班了!”
小璐是她们以前的同事,被客人骗财骗色后想不开,从这栋楼的楼顶跳了下去。
陈美丽浑身发冷,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今晚在888包厢看到的那个黑衣男子,穿的正是小璐下葬时那件黑色寿衣的花纹!
陈美丽不敢回出租屋,在小芳家挤了一晚。但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晚上,她在另一个包厢服务时,电视屏幕突然雪花一片,然后显现出一个女人跳楼的画面——正是小璐!客人们骂骂咧咧地换台,只有陈美丽看得真切,画面里的小璐在落地前,突然扭头对她笑了一下。
接下来几天,怪事接踵而至:
· 总在凌晨三点听见敲门声,猫眼里却空无一人;
· 化妆时粉底会突然变成纸灰的颜色;
· 手机相册里莫名多出许多模糊的女人背影;
· 经过楼道时,声控灯会自己亮起,然后又逐盏熄灭,仿佛有人跟在身后...
陈美丽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她去找夜总会妈咪请假,妈咪却告诉她:“美丽,不是我不帮你。但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好几个客人都说,跟你喝酒时看见你背后站着个黑衣女人。”
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出现诡异的身体变化:左手手腕出现一圈青黑色淤痕,正是小璐跳楼时骨折的位置;右腿走路时会突然剧痛,医生检查却一切正常——小璐坠楼时也是右腿先着地。
“她来找我替身了...”陈美丽绝望地想。
走投无路之下,她想起老家奶奶说过,城里有个姓丁的师傅能处理这种事。她辗转打听到我的地址,在一个雨夜找上门来。
当她摘下墨镜和口罩时,连王胖子都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妩媚的脸庞如今憔悴不堪,眼下的乌青连厚粉都遮不住,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丁师傅,救救我!她要带我走...”陈美丽泣不成声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我让她伸出手,只见生命线在中段诡异地断开,缠绕着一股黑气。翻开她的眼皮,瞳孔深处有个模糊的黑影。
“你不是撞邪,”我沉声道,“是业障反噬。”
胡翠花现身道:“她身上缠着三条婴灵,都是打掉的孩子。还有十几个客人的孽缘,这些怨气聚在一起,正好给那跳楼女鬼做了引路的香。”
黄小跑跳上茶几嗅了嗅:“好重的胭脂冤魂味!这姑娘再在那种地方待下去,不出七天必死无疑!”
陈美丽瘫软在地:“那我该怎么办?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我看着她的眼睛:“要解法,先要知道根源。你仔细想想,小璐跳楼前,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陈美丽的脸色瞬间惨白。
在几位仙家的气场震慑下,陈美丽终于说出真相。
原来小璐跳楼前曾经找她借过钱,说是老家的母亲重病急需手术。但那时陈美丽刚买了个新包,不但没借,还讽刺小璐“装清高”、“假孝顺”。
“我要是知道她会想不开...”陈美丽哭得撕心裂肺,“后来她妈妈真的病逝了,我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蛇翠兰冷笑:“雪中送炭你不肯,如今火烧身知道疼了?”
莽天龙沉声道:“那女鬼怨气深重,既要找负心人报仇,也要找你这见死不救的出气。更别说你身上还有打胎、破坏他人家庭这些业障。”
陈美丽跪地磕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改!”
我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化解,需做三件事。”
“第一,找到小璐的坟墓诚心忏悔,超度她的亡魂。”
“第二,找到她老家的地址,给她母亲补办一场体面的法事。”
“第三,”我盯着她的眼睛,“彻底离开那个行业,洗心革面。”
陈美丽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第二天,我们陪她来到郊外公墓。在小璐墓前,陈美丽哭得几乎昏厥,一遍遍说着“对不起”。说来也怪,当她真心忏悔时,墓周围的阴冷气息渐渐消散了。
接着我们找到小璐的老家,得知她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在念书。陈美丽取出全部积蓄,不仅办了隆重的法事,还承诺供她弟弟读完大学。
回城的路上,陈美丽突然说:“丁师傅,我想把剩下的钱捐给孤儿院。”
王胖子惊讶:“你不过日子了?”
她看着窗外,眼神清澈了许多:“这些钱不干净,拿着烫手。我想重新开始,哪怕从端盘子做起。”
当晚,陈美丽梦见了小璐。梦中的小璐穿着白衣,对她笑了笑,转身走入一片白光中。
醒来时,她手腕上的淤痕消失了。
一个月后,陈美丽在一家火锅店找到服务员的工作。虽然工资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但她睡得很踏实,再也没有那些诡异的遭遇。
半年后她来看我们,素面朝天,扎着马尾,虽然粗糙了不少,但眼神是亮的。
“我报了个夜校学会计,”她笑着说,“等考下证来,就能找个正经办公室的工作了。”
送她离开时,王胖子感慨:“这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吧?”
胡翠花轻声道:“不是浪子回头,是迷途知返。人这一生,不怕走错路,就怕不肯回头。”
是啊,阴阳之道,存乎一心。心正了,那些魑魅魍魉,自然也就无处依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