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井逃亡失败后的日子,苏挽晴被彻底打回了原形,甚至比最初更加不堪。内室的窗户被再次钉死,且钉上了厚厚的毡布,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房门日夜紧锁,守卫增加至六人,十二个时辰轮班看守,连送饭的老苍头,都换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眼神凶悍的哑仆。
她重新被囚禁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沈砚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她已经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或者,被他刻意遗忘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角落。
最初的几天,苏挽晴沉浸在巨大的绝望与自我厌弃之中。她恨沈砚的冷酷与掌控,更恨自己的天真与无能。那夜雨中他威胁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荡。苏承志……她甚至不敢去想兄长如今的处境。
绝食和求死的念头再次浮现。但这一次,求生的本能和那股不肯熄灭的恨意,让她再次挺了过来。
她不能死。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就正中沈砚下怀,如他所愿地变成了一件被彻底毁掉的“物品”。
她开始强迫自己进食,哪怕味同嚼蜡。她开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凭着记忆和感觉,进行更小幅度的活动,保持身体最基本的机能。她反复回忆着穿越以来学到的所有知识,从账目分析到朝堂博弈,从草药辨识到地理舆图……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在绝望的深渊里,拼命汲取着任何可能在未来用到的养分。
黑暗放大了她的感官,也让她变得更加敏感。她能通过门外守卫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判断出换岗的时间;能通过送饭哑仆放下食盒时那一点点不同的声响,揣测对方的心情;甚至能通过空气中尘埃味道的细微变化,感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时间失去了意义,变成了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两个月。某一天,送饭的哑仆在放下食盒时,动作似乎比往常重了一点点,食盒底部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不同于往常的“叩”声。
苏挽晴的心猛地一跳。她摸索着过去,打开食盒。除了日常的饭菜,在最底层,她摸到了一小块冰凉、坚硬、带着棱角的东西。
不是食物。那触感……像是一块小小的、未经打磨的碎石?
她将那块石头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棱角硌着她的皮肤,却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的感觉。这绝不是偶然!是那个哑仆?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微不足道的发现,如同在绝对黑暗中点燃的一星烛火,微弱,却真实存在。它告诉她,这铜墙铁壁的囚笼之外,并非铁板一块。仍然有未知的力量,在悄然关注着她,甚至……试图与她联系。
她不知道这块石头意味着什么,是善意的鼓励,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开端。但她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了床榻下最隐蔽的缝隙里。
这星微光,不足以照亮前路,却足以支撑她在黑暗中,继续坚持下去。
她开始更加留意哑仆送饭时的每一个细节。她发现,这个哑仆虽然眼神凶悍,动作粗鲁,但每次离开时,脚步都会在门口极其短暂地停顿一瞬。她尝试着,再次用手指,在门内的地板上,敲击出那段表示“收到”的简单节奏。
门外,那停顿似乎延长了一息。
没有更多的交流。
但苏挽晴知道,某种无声的联系,已经重新建立。
她依旧被囚禁在黑暗中,依旧看不到任何逃离的希望。沈砚的怒火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北境的战事,朝堂的风云,都离她无比遥远。
然而,她的内心,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荒原。那块冰冷的碎石,和门外那短暂的停顿,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她在黑暗中蛰伏,如同冬眠的毒蛇,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将恨意与求生的欲望,深深埋藏。她在等待,等待下一个或许更加渺茫,却必须去抓住的机会。
暗室微光,虽不明亮,却足以让她看清,自己绝不能在此刻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