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哭声最终消失在夜色里,是被几位实在不忍心的旁支妇人强行搀扶走的。杂物房外恢复了死寂,只有两名护卫如同石雕般矗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月光偏移,惨白的光斑从张不凡脸上缓缓移开,将他重新投入昏暗之中。
剧痛,无处不在的剧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他的神经,将他从深沉的昏迷中再次拽回一丝模糊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碾碎后胡乱拼凑起来的陶偶,稍一动弹就会彻底散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左臂断裂处传来钻心的刺痛。最可怕的还是体内,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混沌灵力在其中艰难地、如同岩浆般缓慢流淌,每一次流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又诡异地维系着一线生机。
《混沌本源经》在他无意识的催动下,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极其缓慢的速度运转着。九滴液态混沌灵力黯淡无光,却死死守护着丹田中心那团被混沌气息包裹的灵物,如同忠诚的卫士守护着最后的火种。
【生物课代表】:“意识恢复度5%!生命体征依旧处于临界值,但自主修复机制已激活!”
【物理课代表】:“监测到混沌灵物正在持续释放微量本源能量,修复效率预估为正常情况的0.7%。”
【化学课代表】:“环境中的灵气稀薄且浑浊,不利于恢复。体内残留的‘地心玉髓’药力已耗尽。”
【数学课代表】:“按照当前修复速度,初步稳定伤势需要至少十五天,完全恢复……无法估算。”
十五天……张不凡模糊的意识捕捉到这个信息,心头一片冰凉。在这间被封锁的、无人问津的破屋里,在主家虎视眈眈的监视下,他真的有十五天时间吗?
他尝试集中精神,引导那如同蜗牛爬行般的混沌灵力,去优先修复几条主要经脉,至少要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和灵力运转。但这过程痛苦而收效甚微,如同用锈钝的刻刀在坚冰上雕刻,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汗水混合着血污,从他额头渗出,浸湿了身下硬邦邦的木板。他咬紧牙关,嘴唇被咬出血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叩叩”声。
张不凡心神一凛,立刻停止运功,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的死物。
片刻后,窗户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撬开一条缝隙,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凡哥?不凡哥你在里面吗?我是大山!”
张大山?那个性格憨厚、在旁支中经常被主家子弟欺负、曾受过张不凡几次庇护的少年?
紧接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裹,从窗户缝隙里塞了进来,落在床边的地上。
“不凡哥,我……我偷听到主家那些混蛋说不管你死活了……这是我偷偷攒下的几粒‘回春丹’和‘益气散’,品相不好,但……但你千万别放弃!”张大山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急切,“外面有人守着,我不能久留,你……你一定要撑住!”
说完,窗户被迅速合上,外面传来细微的、远去的脚步声。
张不凡心中五味杂陈。回春丹和益气散,只是最低阶的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对于他如今的伤势,效果微乎其微。但这份在家族冷漠背景下,冒着风险送来的、微不足道的善意,却如同寒夜中的一点星火,温暖了他几乎冻结的心。
他艰难地挪动右手,摸索着将那个小包裹抓在手中,却没有立刻服用。这些丹药杂质太多,以他如今脆弱不堪的经脉,贸然服用,弊大于利。
他将丹药收起,重新闭上眼睛,继续那漫长而痛苦的自我修复。
时间一点点流逝。
黑暗与痛苦成为了唯一的伴侣。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他只能将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与体内伤势的拉锯战中,凭借着《混沌本源经》的逆天功效和那混沌筑基灵物散发的微弱本源之力,一点点地、顽强地修复着破碎的己身。
每一次灵力流过受损的经脉,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剧痛让他几次险些再次昏厥。但他脑海中不断闪过母亲绝望的泪眼,闪过苏晓苍白的脸庞,闪过张大山那憨厚而急切的声音,闪过张少凌那冰冷的嘲讽……
不甘!愤怒!还有必须活下去的执念!
这些情绪化作了支撑他意志的燃料,让他一次次从痛苦的深渊边缘挣扎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两天。
在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心神,即将再次被黑暗吞噬时,他感觉到,那条被他重点修复的主经脉,终于被混沌灵力艰难地贯通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虽然依旧脆弱不堪,但灵力流淌而过时,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破坏,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修复与滋养的意味!
这一丝微弱的改变,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线极其渺茫的曙光。
他的修复之路,终于迈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
藏身破屋,与世隔绝,命悬一线。
但他的道,未曾断绝。他紧握着那渺茫的生机,在无人可见的角落,开始了最为艰难的涅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