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张不凡已走出平安客栈。
他在城中转了半个时辰,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走向主街右侧那座气派非凡的七层楼阁——万宝楼。
楼阁飞檐翘角,琉璃瓦在晨光下流转着七彩宝光。匾额上“万宝楼”三个鎏金大字铁画银钩,隐隐有剑气透出,显然是某位剑修高人所题。门前两尊丈许高的石狮并非凡物,狮眼嵌着赤红宝石,散发着淡淡威压,竟是两具筑基期傀儡兽。
进出万宝楼的修士络绎不绝,气息最低也是练气后期,筑基期占了三成以上。张不凡混入人流,踏入楼内。
踏入的瞬间,空间感骤然变化。
外面看万宝楼虽大,但内部空间显然运用了高阶空间拓展阵法,比外观大了十倍不止!一层大厅开阔如广场,穹顶高十余丈,镶嵌着数百颗夜明珠,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大厅按功能划分为数十个区域:丹药区陈列着数百种瓶罐,药香扑鼻;法器区刀剑枪戟琳琅满目,宝光隐现;符箓区挂满各色符纸,灵光流转;材料区堆积着矿石、灵草、兽材;典籍区书架林立,玉简成排……
每个区域都有数名身着统一淡紫长裙的女修侍立,容貌姣好,修为皆在练气五层以上,显然受过严格训练。
张不凡刚站定,便有一名紫裙女修含笑迎来:“前辈安好,晚辈紫萱,不知有何可以效劳?”
她声音轻柔,目光在张不凡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这是万宝楼侍者的基本功,通过服饰、气息、举止判断客人的修为与财力。
“我需要关于天衍宗此次收徒的详细情报。”张不凡开门见山,“越详细越好。”
紫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情报咨询请上三层。另外,前辈可需出售材料或购置物品?万宝楼一层即可办理。”
“有些材料要出售,也要买些丹药符箓。”
“请随我来。”紫萱引着张不凡来到大厅侧面一间雅致的鉴宝室。
室内陈设古朴,檀香袅袅。一位灰袍老者坐在红木长案后,正用一枚放大镜观察着一块矿石。老者气息沉凝,赫然是筑基中期修为。
“秦老,这位前辈要出售材料。”紫萱恭敬道。
秦老放下放大镜,目光如电般扫过张不凡,随即落在张不凡取出的物品上——魇兽晶核、几件得自张家杀手的法器、一些用不上的药材。
看到魇兽晶核时,秦老眼睛微眯:“筑基期魇兽晶核,邪气净化得相当彻底……难得。小友手段不凡。”
他拿起晶核,指尖泛起淡金色灵光,探入晶核内部。三息后,他点头道:“核心能量保存完好,邪气残留不足一成。作价九百下品灵石。其余这些……总计一千四百灵石。”
这价格比张不凡预估的高出近两成。他不动声色地点头:“可。”
秦老取出一个算盘模样的法器,拨弄几下,将一千四百灵石装进一个储物袋推给张不凡。接着问道:“小友要买些什么?”
“五瓶凝元丹,三瓶回气丹,三张二阶‘金光护身符’,两张二阶‘土遁符’。”
秦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都是筑基期修士常用的丹药和保命符箓,尤其土遁符,显然是用来应对险境逃生的。
“凝元丹一瓶八十灵石,回气丹一瓶六十,金光护身符一张两百,土遁符一张三百。总计……两千一百四十灵石。”
张不凡付了灵石,将丹药符箓收起。秦老忽然压低声音:“小友可是要去登仙台?”
张不凡心头微凛,面色不变:“前辈何出此言?”
“这时候来云天城的年轻筑基修士,十有八九是冲着天衍宗收徒去的。”秦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你准备的这些东西……前路怕是不太平吧?”
“修行之路,哪有一帆风顺。”张不凡淡淡回应。
秦老笑了笑,不再多言,挥手示意紫萱带张不凡上楼。
登上三楼,环境陡然清幽。这里被分隔成十余间独立的静室,每间静室门前都挂着“闲人免进”的木牌。紫萱将张不凡引入三号静室,奉上灵茶后退下。
静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茶案,两张蒲团。茶案上燃着一柱宁神香,青烟袅袅。
约莫半柱香后,静室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儒衫、气质温和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四十许人,面容清癯,眼神清澈,修为同样是筑基中期。
“道友安好,在下文渊,忝为万宝楼情报管事。”文管事拱手笑道,在对面蒲团坐下,“听说道友想了解天衍宗收徒事宜?”
“正是。”张不凡点头,“请文管事赐教。”
文管事不急着开口,而是先斟了两杯茶,推给张不凡一杯,这才缓缓道:“天衍宗收徒,历来严苛。此次大典于半月后在城外百里‘登仙台’举行,报名者预估不下十万,最终录取……外门三百人,内门一百人。”
“十万人争四百个名额。”张不凡平静道。
“准确说,是争那一百个内门名额。”文管事啜了口茶,“外门弟子资源有限,若无特殊机遇,十年内能筑基者不足三成。而内门弟子……资源充沛,有金丹甚至元婴师尊指点,筑基只是起点。”
他顿了顿,开始详细介绍考核内容:
“考核分三步。第一步,资质测试。以测灵石检测灵根属性、纯度、修为。天衍宗门槛是三十岁以下需练气七层以上,五十岁以下需筑基期。但实际录取时,三灵根以下基本无缘,双灵根中品是底线,单灵根或异灵根方可稳入。”
张不凡默默听着。他的混沌道基无法用常规灵根标准衡量,这第一步就是难关。
“第二步,心性考验。此关最为凶险,由宗门长老布下大型幻阵‘问心幻境’,直指本心执念、恐惧、欲望。往年淘汰率最高达七成,更有甚者,心神受创,道途断绝。”
文管事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幻境会根据每个人内心最深的秘密而变化,无从准备。唯一能依仗的,只有道心是否坚固。”
“第三步,实战考核。形式多变,可能是擂台比试,可能是团队任务,也可能是秘境生存。但有一点不变——可以互相攻击,生死不论。往年每次收徒大典,实战环节的死伤都不下百人。”
张不凡眼神微凝。这与黒松林紫袍真人的话对上了——实战考核,是下手的好机会。
文管事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压低声音:“道友,有些话……本不该说,但看你是散修出身,提醒一句也无妨。”
“请讲。”
“天衍宗内,七大主峰明争暗斗已非秘密。每次收徒,各峰都会提前物色好苗子,给予‘特殊关照’。”文管事声音更低,“比如资质测试时,测灵石可以做手脚,让某些人‘灵根纯度’更高;心性考验时,幻阵强度可以调整;实战考核时……对手可以安排。”
张不凡握紧了茶杯:“文管事的意思是,有些人早就内定了?”
“不是内定,是‘倾向性选拔’。”文管事纠正道,“比如冰璃峰看中了林家那位冰灵根天才,就会在考核中给予便利,让她更容易脱颖而出。同样,如果有人得罪了某峰的长老或真传……”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明。
张不凡沉默片刻,问道:“散修可有出路?”
“有,但难。”文管事直言不讳,“除非你能在考核中表现得足够惊艳,让多峰争抢,或者……被某位脾气古怪的长老看中。否则,即便通过,也可能被分配到资源最匮乏的峰脉,甚至被刻意打压。”
静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文管事忽然问道:“道友可听说过‘星陨峰’?”
张不凡摇头。
“那是天衍宗七大主峰之一,但也是近百年来最没落的一峰。传承残缺,人丁稀少,资源被其他六峰挤压,已连续三届在宗门大比中垫底。”文管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星陨峰有个好处——没什么人愿意去,也就没什么派系斗争。若道友只求一个安稳的修行环境,或许可以考虑。”
张不凡心中一动。这文管事看似随口一提,但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多谢文管事提点。”他抱拳道,“不知这情报费用……”
“基础情报一百灵石。刚才那些‘额外提醒’……算我送你的。”文管事笑了笑,“只希望道友若真入了天衍宗,日后发达了,别忘了来万宝楼照顾生意。”
张不凡付了一百灵石,起身告辞。
走出万宝楼时,已是正午。
阳光刺眼,街上人流如织。张不凡混入人群,脑海中回荡着文管事的每一句话。
测灵石可以做手脚。
幻阵强度可以调整。
实战对手可以安排。
星陨峰……
他抬起头,望向城外那座隐约可见的、高耸入云的登仙台。
半月后,那里将是一场硬仗。
而他现在知道,这场仗,从踏入云天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