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宗强行带走黑痣与张癞子,试图将下毒风波压下的举动,并未能如他所愿地平息事态。相反,那日店铺门前的对峙,以及张不凡掷地有声的指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张家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
“听说了吗?柳夫人指使下人给不凡丹药铺下毒!”
“张少凌也知情?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承宗二爷想强行压下,怕是不容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那张不凡也不是善茬,手里捏着证据呢……”
各种版本的流言在家族底层仆役、旁系子弟,甚至部分不得志的直系子弟中飞速传播。尽管上层试图封锁消息,但人心中的秤杆已然倾斜。张不凡在族比中的逆袭、店铺的火爆、以及此次事件中表现出的冷静与魄力,为他赢得了不少隐性的同情与支持。
压力,无形中转移到了张承宗一系身上。
【数学课代表】:“舆论熵增效应明显。信息在传播过程中自发趋向于揭露真相,压制成本随时间指数级增加。”
【物理课代表】:“内部压力积聚,如同密闭容器内升温气体,急需泄压阀。长老会就是最好的泄压渠道。”
【语文课代表】:“《左传》云,‘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张承宗已犯众怒,独断专行恐难持续。”
果然,两日后,一份由数位与张承宗并非同一派系,或秉持中立态度的长老联名提议,要求召开紧急长老会,专门审议“丹药投毒”一案,以正家风。
张承宗无法再一手遮天。
家族议事厅,气氛凝重。椭圆形的巨大檀木桌旁,端坐着张家十余位实权长老,家主并未出席,由大长老主持。张承宗坐在左侧上首,面沉如水。张不凡作为当事人和指控方,也被传唤到场,立于厅中,身形挺拔,不卑不亢。
大长老须发皆白,眼神浑浊却偶有精光闪过,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不凡,你将此事原委,再详细陈述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与夸大。”
“是,大长老。”张不凡躬身行礼,随即从男童中毒、追查线索、设计擒获张癞子与黑痣管事,到黑痣供出柳夫人与张少凌,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地复述了一遍。他语气平稳,只陈述事实,并未加入过多个人情绪,但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楔子,钉入在场长老的心中。
陈述完毕,他取出数枚玉简:“此乃张癞子与黑痣的详细口供,以及从他们身上搜出的物证记录,请各位长老过目。”
玉简被侍从接过,呈递给各位长老。神识扫过,里面的内容让不少长老眉头紧锁,尤其是其中关于柳夫人以家人性命胁迫黑痣,以及张少凌默许的细节,更是让一些人面露不虞。
“承宗,”大长老看向张承宗,语气平淡,“对于不凡的指控,以及这些口供、物证,你有何话说?黑痣与张癞子现在由你看管,他们的供词是否属实?”
张承宗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绝不能承认,他早已和柳氏、张少凌统一了口径。他站起身,拱手道:“大长老,各位长老。此事我已初步查问,其中确有隐情,但绝非不凡所言那般!”
他目光扫过张不凡,带着一丝冷意:“黑痣确是我夫人娘家旧仆,但性格懦弱,此番是被那张癞子勾结外人胁迫,才做出糊涂事!那‘隐灵石’与毒药,皆是外部势力通过张癞子提供,意在挑拨我张氏内部关系,败坏我妻儿名声!黑痣胆小,在被张不凡擒获后,不堪威逼恐吓,才胡乱攀咬主母与少主!至于张癞子,一个贪财小人,其言更不足为信!”
他直接将责任推给了“外部势力”和“威逼恐吓”,试图扭转乾坤。
【生物课代表】:“心率平稳,但声带肌肉微颤,瞳孔在提及‘外部势力’时有轻微放大,典型的虚构谎言生理特征!”
【化学课代表】:“口供玉简灵力印记稳定,无篡改痕迹。其‘威逼恐吓’导致胡乱攀咬的说法,缺乏实证支持。”
张不凡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他并未急着反驳,而是等张承宗说完,才平静开口:“二长老说外部势力胁迫,不知可有证据?黑痣家人被柳夫人控制于城外别院,此事一查便知,不知二长老查了吗?黑痣供述的与柳夫人联络方式、毒药来源渠道,清晰可查,二长老查了吗?”
他连续几个问题,直指张承宗话语中的漏洞。“若真是外部势力所为,其目标当是我张不凡或店铺,为何下毒手法如此迂回,还要特意攀咬柳夫人与少凌兄?这于理不合。”
长老们闻言,纷纷点头,交头接耳。张不凡的逻辑显然更站得住脚。
张承宗脸色铁青,强辩道:“此乃敌人狡诈之处,意在离间!黑痣家人所在,我自会核查!至于联络方式等,皆是黑痣受胁迫后编造,岂能当真?”
“哦?”张不凡眉梢微挑,“那依二长老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难道就以此‘外部势力’的模糊说辞结案,让真凶逍遥法外,让受害者含冤莫白?如此一来,家族法规威严何在?日后族人安危何存?”
他再次将问题提升到了家族法规和整体利益的高度。
厅内议论声更大了。几位中立派长老看向张承宗的目光已带上了不满。若真如此糊弄过去,家族规矩形同虚设,人心必将离散。
大长老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张承宗,又看了看昂然而立的张不凡,心中权衡。张承宗一系势大,但此事证据对张不凡有利,且已引发舆论,若处理不公,必生乱子。张不凡此子,潜力惊人,心性手段亦是不凡,不宜过于打压……
沉吟片刻,大长老终于缓缓开口,一锤定音:
“此事,双方各执一词,但不凡提供的证据、口供更为详实具体。承宗所谓‘外部势力’之说,缺乏实证,难以采信。”
张承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大长老继续道:“然,黑痣攀咬主母与少主,终究是片面之词,亦需进一步核查。柳氏与少凌,在此事上嫌疑难消,负有管教不严、招惹是非之责。”
他做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偏向张不凡的裁决:
“第一,柳氏禁足三月,静思己过。张少凌,罚俸一年,扣除三年家族资源配额,以观后效。”
“第二,黑痣、张癞子,戕害同族,罪证确凿,废去修为,逐出家族,其名下财物用于赔偿受害者。”
“第三,张不凡追凶有功,但行事亦有冲动之处。念在其挽救受害者性命,维护店铺声誉,功过相抵,不予奖惩。”
“第四,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私下非议传播,违者重处!”
这个裁决,保住了柳氏和张少凌的核心地位,未做实质严惩,但给予了惩戒,坐实了他们的“嫌疑”和“责任”,相当于在家族内部公开打了他们的脸。而对张不凡,虽无奖励,却也无过,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借助长老会的力量,遏制了对方明面的报复,赢得了喘息和发展的时间。
张承宗紧握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却无法反驳。这已是大长老在权衡之后,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张不凡心中了然,知道这已是目前形势下能取得的最大胜利。他躬身行礼:“晚辈遵从长老会裁决。”
这一次长老会的博弈,他看似未得实惠,实则瓦解了对方一次致命的阴谋,提升了自身在家族中的话语权和隐形地位,并让对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当张不凡走出议事厅时,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知道,与主家的恩怨远未结束,但经此一役,他已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旁系子弟。
潜龙,已初具腾渊之势。而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家族之外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