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客房地毯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林承志醒来时,艾丽丝还在熟睡,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边,面容恬静。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庄园花园里沐浴在朝阳下的柏树和喷泉,大脑已经开始高速运转。
今天他们将返回罗马市区,然后继续既定的旅行计划。
但昨晚的仪式和获得的册子,让他有许多问题需要理清。
更重要的是,林承志需要从奥尔西尼主教那里,尽可能多地获取关于光明会的情报。
早餐是在客房内单独用的。
不久,马库斯前来通知,奥尔西尼主教希望在林承志离开前,再与他进行一次简短的非正式谈话。
再次来到主教的书房,氛围比之前轻松一些。
阳光洒满房间,驱散了部分阴郁。
奥尔西尼主教穿着日常的黑色长袍,正在翻阅一些信件。
见林承志进来,他示意其坐下,并让马库斯守在门外。
“昨晚休息得如何,林兄弟?”主教微笑着问,用了新的称呼。
“很好,感谢您的款待,主教阁下。”林承志回答。
“那本册子我已粗略翻阅,内容令人印象深刻,非常感谢。”
“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主教点点头,神情转为严肃。
“在你离开前,我觉得有必要再向你多透露一些关于光明会的信息。
毕竟,你已经是我们的盟友,而他们……似乎已经对你有所关注。”
林承志坐直身体,这正是他所期待的。
“请讲,主教阁下。了解敌人,是应对的第一步。”
“光明会……”奥尔西尼主教斟酌着词句。
“其全称是‘巴伐利亚光明会’,由亚当·维肖普特于1776年创立。
最初确是一个宣扬理性、反对教会和君主专制的启蒙思想秘密社团。
但它的命运和后来的演变,非常复杂。”
“它被镇压了,不是吗?”林承志根据前世模糊的记忆问。
“表面上是,1785年,巴伐利亚政府取缔了它,维肖普特逃亡。
但就像我们一样,思想没有轻易消亡。”主教沉声说道。
“光明会的核心理念,精英统治、理性至上、破除传统权威,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和适应性。
它的一部分成员转入地下,另一部分理念则渗透进了共济会、乃至后来的某些革命团体和学术圈。
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光明会’更像是一个松散危险的理念集合体和行动网络。”
主教拿起桌上的一支羽毛笔,无意识地在指尖转动。
“他们渗透的领域很深。
金融界,利用资本流动影响政局和经济。
学术界,推动极端唯物主义和科学主义,贬低精神价值。
新闻出版,逐渐控制舆论导向。
甚至在一些国家的政府和安全机构中,也有他们的同情者或秘密成员。
他们行事隐秘,通常不直接使用暴力。
而是通过操纵信息、资本、人事,潜移默化地改变社会走向,为其终极目标铺路。
一个由他们这样的‘理性精英’绝对掌控的‘世界新秩序’。”
“终极目标……”林承志皱眉,“听起来像是一个庞大的阴谋论。”
“当阴谋的规模足够大,涉及的时间足够长。
参与的力量足够分散而又目标一致时,它就不再是‘论’,而是某种正在发生的现实趋势。”
主教的目光锐利起来。
“当然,并非所有金融家、学者或记者都是光明会成员。
但其中一些人,自觉或不自觉地,在推动着符合光明会理念的议程。
而核心圈层,那些真正信奉并积极推动‘世界新秩序’的人,他们的行动更加有目的性和协调性。”
“那么,他们如何看待像我和我的事业?”林承志问出关键。
奥尔西尼主教沉吟片刻:“一个在美洲迅速崛起的、拥有巨大财富和先进技术应用能力的东方年轻人……
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一个需要‘评估’的变量。
如果你的成功被视为是纯粹‘理性’的胜利,且你愿意被‘吸纳’或至少保持‘合作’,他们或许会观察甚至提供有限便利。
毕竟,资本和科技是他们认可的力量。”
“但如果……我表现出明确的东方文化认同,或者我的行为可能强化某个传统国家的实力,从而‘阻碍’他们眼中‘世界一体化’的进程呢?”林承志追问道。
“那么,你很可能从‘需要评估的变量’,变成‘需要警惕甚至处理的对象’。”
主教直言不讳。
“‘处理’的方式多种多样。
商业上的打压、舆论上的抹黑、政治上的施压。
或者……如果他们认为必要且时机合适,更直接的‘清理’。”
林承志心中一震,联想到阿拉斯加俘虏死前吐露的“清理协议”。
“清理……是指肉体消灭吗?”
“不一定是直接刺杀,可能包括制造‘意外’事故、挑动当地势力冲突借刀杀人、通过其他隐秘手段让你失去行动能力或影响力。”
主教语气沉重。
“光明会崇尚‘理性’,但他们的‘理性’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实用理性。
为了‘更大的善’,牺牲个别人或群体,在他们看来是合理的。”
书房内一时沉默。
阳光依然明媚,谈论的话题却让人心生寒意。
“主教阁下,我在阿拉斯加的人,最近遭遇了疑似有欧洲背景的雇佣兵袭击。
俘虏死前提到了‘罗马’、‘金雀花’和‘清理协议’。
这些……是否可能与光明会有关?”林承志决定抛出部分信息试探。
奥尔西尼主教闻言,脸色明显凝重起来。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几步。
“罗马……金雀花……清理协议……”主教低声重复。
“‘金雀花’是历史上安茹王朝的纹章,也被一些与英国王室历史相关的秘密会社使用过。
‘清理协议’……听起来像是一次针对特定目标的有计划清除行动代号。
如果这些信息属实,且与光明会有关,那么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更严重、更直接。”
主教停下脚步,看向林承志。
“这意味着,光明会或其关联的武装力量,已经直接介入针对你在阿拉斯加产业的敌对行动。
并且可能得到了某些与‘金雀花’象征相关势力的支持或默许。
这不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或资源争夺,而是一次有预谋的、带有强烈象征意义的打击。
‘罗马’这个地点……也许指代行动策划地,或者某个中间联络点。”
林承志的心沉了下去。
主教的分析印证了他的最坏猜测。
“那么,圣殿骑士团,对此有什么了解或对策吗?”
奥尔西尼主教走回书桌前,叹了口气。
“我们在阿拉斯加没有直接力量。
对‘金雀花’相关的当代秘密活动,掌握的情报也不多。
这很可能是一个高度机密、仅限于极少数核心成员知晓的行动。
我们与光明会的斗争主要在欧洲和思想领域,这种直接的、远距离的武装干预,并非他们常见手法。
除非……目标非常重要,或者触动了他们的核心禁忌。”
主教深深看了林承志一眼。
“林兄弟,你的阿拉斯加产业,除了黄金,是否还涉及……其他特别的东西?
或者,你是否在某些方面,表现得过于……引人注目,以至于让某些人感到威胁?”
林承志快速思考着。
“曙光”金矿的规模足以引人垂涎,但光明会这样的组织,似乎不应仅仅为巨额财富就如此大动干戈,除非他们极度缺钱。
那么,是因为自己崛起的速度和方式?
还是因为自己与共济会、摩根等人的关系?
或者……他们察觉到了自己更深层的“先知”能力或未来意图?
“我无法确定。”林承志谨慎地回答。
“或许只是黄金的诱惑太大,引来了不该引来的饿狼。”
奥尔西尼主教没有追问,而是郑重地说道:“无论如何,你现在面临的危险等级提高了。
我建议你:
第一,立刻加强你在阿拉斯加的自卫力量,不惜代价守住核心区域。
并尽快将部分成果转移出来,化为实实在在的、可用的资本和威慑力。
第二,对你与摩根等金融巨头的关系,要更加小心处理。
摩根与欧洲某些势力盘根错节,他伸出的‘斡旋’之手,动机可能非常复杂。
第三,在共济会内部,保持低调,观察动向,尤其注意是否有异常关注你阿拉斯加事务的兄弟。”
这些建议与林承志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感谢您的提醒,主教阁下。”
“最后,关于我们之间的联系。”主教压低声音。
“务必对共济会保密,不是所有共济会兄弟都不可信。
但光明会的渗透无孔不入,你无法判断谁是可以信任的。
在我们这里,马库斯是你唯一的直接联络人,他对你的身份和我们的谈话内容负有保密责任。
同样,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向任何人透露你与我们团体的关系。”
“我明白,光与影的界限必须分明。”林承志点头。
“很好。”奥尔西尼主教露出些许疲惫的神色。
“谈话就到这里吧。
马车已经备好,马库斯会护送你们安全返回酒店。
愿主保佑你,林兄弟。
记住,你不是独自一人,但前路艰险,务必谨慎。”
离开庄园,返回罗马市区的马车上,林承志一言不发,陷入沉思。
艾丽丝感受到他情绪的沉重,安静地靠着他,没有打扰。
与奥尔西尼主教的深入交谈,让林承志对光明会的威胁有了更清晰、也更令人不安的认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竞争对手,而是一个理念驱动、渗透广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隐性帝国。
林承志身负多重秘密身份,周旋于共济会、圣殿骑士团、摩根财团以及看不见的光明会之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一步走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退缩不是选项。
阿拉斯加的黄金是他的重要基石,祖国未来的命运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承志必须在这光与影交织的复杂棋局中,找到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马车驶入罗马市区,熟悉的喧闹声传来。
林承志望向窗外,阳光下的永恒之城依旧辉煌。
他摸了摸左手食指上那枚微凉的银戒指,又按了按怀中那本羊皮册子。
“艾丽丝,”林承志开口道。
“我们可能需要在罗马多停留一两天。我还有一些……紧急的商业信函需要处理。”
艾丽丝抬头看着林承志,碧蓝的眼睛里满是关切:“好,我听你的。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好好休息,逛逛博物馆,买点喜欢的东西。”林承志温柔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