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溪中午和高碎琼到食堂吃饭时,刚巧撞上万玉。
她便和万玉邀着晚上一块儿吃。
不想晚上才打了饭坐下,隔壁桌便爆出一声惊呼:“当真?”
高碎琼正指着许悦溪碗里的莲藕肉丸:
“我怎么觉得,你碗里的莲藕丸子,要比我的多?”
许悦溪装作没听到,塞了一个进嘴里,好奇偏头,默默支棱起耳朵。
高碎琼仍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同一桌的万玉无奈轻声道:“这处耳房的许大厨,就是她亲爹。”
亲爹当官学食堂大厨,不能让许悦溪不拿木牌白吃饭,但多打几个肉丸,还是可以的。
高碎琼面无表情望向一旁年岁过大不像小学斋人的许望野。
没看错的话,这人碗里的莲藕丸子,也比她的多。
万玉来过食堂几次,见过许闻风和许望野,再度解释:“这她哥。”
高碎琼皱了皱眉,正要拿银子砸许悦溪,让许悦溪叫许仲再给她打几个莲藕肉丸,隔壁桌又叫嚷起来。
“这还能有假?名次刚排出来,好些先生都还不知道呢,就有人找上了县衙……”
“我怎么听说,是哪个不讲究的学子干的?”
“嗐,那你可想岔了,官学第二轮考核,我们都没资格去评卷。
唯有六位先生得以前往,几位大人留守门口,不准外人进去。”
“那该不会……”
“咳咳,我听人说,名次出来前后,有几位杂役进去送过饭。”
几桌子人同时哗然。
高碎琼眨眨眼,往隔壁探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个学子瞅她一眼,看在同窗的份上,低声说了全程:
“……可别往外传啊,大人现在查这事查的正严。”
这个学子并非这一批考进官学的。
宋县令被隔壁卫所的文千户查出勾结海匪后,官学学子并未牵连到。
但秦千户一来,就不一样了。
县衙、官学里的所有人都被彻查了一遍,官吏、捕快、学子、杂役……全都没有放过。
手段之狠辣,动手之果断,那一批被盘问的学子们,至今还记得。
这也是如今县衙和官学,无人敢敷衍谋私的原因。
现下出了这么一遭事,只怕……
许望野不时看看门口,许空山和林陵都还没来吃饭。
许悦溪估摸着,以秦千户的性子,这事拖不了多久。
高碎琼‘哦’了一声,半点不在意,看向坐在一旁的书童,刚要说话。
书童一口气吃光仅剩的两个莲藕肉丸,将空荡荡的碗底给她看。
高碎琼:“……”
同桌的几个人同时偷偷看向高碎琼。
虽说他们和高碎琼相处没多久,但看得出她是个霸道的性子。
许悦溪更觉稀奇。
还没看过高碎琼被哽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呢。
高碎琼不耐烦地戳了下碗底:“他是我哥。”
书童飞快补充:“不是亲的。”
许悦溪刚要说话,许空山大咧咧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了个垂头丧气的林陵。
程瑶看看时辰,接过木牌,随口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许空山跟爹说了下要这道菜那道菜:
“先生摸底呢,让我们背书,我背的不太熟,耽搁了点时间。”
许悦溪一听就知道,大哥这是在藏拙呢。
刚进官学,还能让背什么四书五经不成?
区区《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什么的,不可能难倒大哥。
许悦溪还得去一趟城外码头,和爹娘打过招呼后,又告别了同桌吃饭的‘同窗’,兴冲冲往城外赶。
许空山目送她离开,招呼林陵坐到许望野那一桌去。
许望野瞅瞅林陵一声不吭埋头扒饭,低声问许空山:“他这是……”
许空山‘嗐’了一声:“背书没得第一,只得了个第三,心里憋闷呢。”
“……”
许望野顺手收拾了同桌几个吃完的碗:
“许悦溪一个人去城外码头,我有点不放心,我跟去看看。”
高碎琼不客气地白了林陵一眼,喊上书童回家。
万玉多提醒了一句:“我记得你们的先生是陈先生?今日背书,明日还会抽背一次,再背不出来,可就得抄书了。
明日没背出来的,都得抄上一遍。”
许空山往嘴里扒饭的动作一顿:“啥?”
万玉听不出这是哪儿的口音,只当他太过震惊瞎嚷嚷,继续说道:
“刚刚没背出来的,记得回家多温习几遍,明日先生会重点抽背你不会的。”
许空山后背发凉:“……”
许悦溪还没跑到城门口,就被许望野赶上了。
许望野话还说的挺有道理:“镇上的码头和村里不同,村里天一黑,就没多少人乐意出门走动。
但码头处白天晚上都有可能来船,好些家住的比较远的工人,就睡在码头附近,一来船就立马爬起揽活。
我现在过去,不定还能帮忙端碗洗碗,切个小葱香菜什么的。”
许悦溪牵着他的衣袖:“野堂哥,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
许望野自觉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没有追问。
许悦溪却主动说了出来:“一个铜板不要,上赶着揽活的,可真是稀奇。”
许望野失笑:“我能上官学,全托了你全家的福,我还住在你家,还有大哥爹爹……
你们都没跟我计较过,我还跟你们计较这点小钱?”
而且许仲一家对他没得说。
家里吃饭,都从不偏袒自家孩子。
许悦溪开玩笑说他再不吃,就要抢他碗里的鸡蛋,二婶还训她呢。
许悦溪颇为老成地摇摇头:“这叫什么?这叫将心比心,你们对我们好,我们才会对你们好……”
她话一顿,眼睛直勾勾看向码头附近点了烛火的许记粉铺。
许望野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拢共摆了四张桌子的许记粉铺里头,坐满了人。
铺子里头热热闹闹,显得周围几家铺子尤其冷清。
路过的两个人,还在说夜间冷的很,吃碗汤粉热热身子呢。
许悦溪和许望野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走到铺子里。
本以为许闻风夫妻不一定忙得过来。
不曾想许老三、王栓子和老刘都在铺子里穿梭,看到哪儿空了个桌,就麻利收拾碗筷,往外头吆喝一声。
许闻风和郑袖则站在灶台前,一个烫粉打底一个煎蛋收钱,行事有条不紊的。
“碗来喽,刚洗干净的,我给倒放在最外头,你拿的时候记着了。”
许老大叠好一摞碗,捶着腰往外看看还来没来人,他再去切点葱什么的,不想一眼瞧见许悦溪和许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