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秦千户脸一沉，许悦溪忙拽上许望野告辞。
秦千户气笑了：“这小混账，就会给人添堵。”
明师爷边走边笑着道：“她只是说了事实，又没胡乱攀咬，或是拉谁下水。”
秦千户瞅着前头食堂门口排着的长队：
“你吃了她家几顿饭，倒是替她说起话来。”
明师爷一脸无辜：
“大人，可不止我一个吃过她家的饭菜，您也吃了，郑捕头也吃了啊。”
第一次时，还是他们跟着郑捕头前去蹭饭的呢。
郑捕头：“……”
明师爷走进食堂，望着紧闭的两扇木门，正色道：
“有了第一个，不尽快解决，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官学食堂，可就成摆设喽。”
秦千户冷冷一笑：“老子正憋着气呢，那曹家人让上头的人施压，命我多招些学子。
说是教养学子，不当太过看重成绩，合该多给些机会……放他爹娘的狗屁！当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呢？
得亏官学搬来临海镇时，将小学斋和官学分开了，不然多膈应人！”
明师爷左看看右瞅瞅，估算了下哪边排的队更短，能尽快吃上早饭：
“人就膈应你了，你也没办法，毕竟你现在暂管天海县。按理来说，是得听上官，也就是郡城那边的命令。”
秦千户重重一叹气。
唉！
这文官的活，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小学斋是按开没开蒙划分，而非照年岁或其他。
许悦溪那日主动提及认字，但没正儿八经开过蒙，就被分到了许望野的隔壁斋房。
她站在门口，往里一探头，坐了二十来位大孩子小孩子。
大的也就十岁往下，小的则五六岁，没有低于五岁的。
房里正吵啊闹啊的。
许悦溪正踌躇要不要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走啊，挡在门口做什么？”
许悦溪回头一看，是考核那天坐在她旁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今天穿的比上次还要郑重，身后还带了个背着箱笼的书童，扫一眼许悦溪：
“啊，是你呀？”
许悦溪想起她掏银子贿赂官学学子的壮举，一边走进房里，一边好奇问道：
“你最后是自个儿动的手，还是……”
她离开前，这小姑娘还在不厌其烦地问究竟给多少银子，官学学子才答应帮忙呢。
小姑娘来到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单手撑着脸，满脸惆怅：
“自个儿解的。唉，我回家问过我爹了，我爹说书生就是死脑筋，又清高，不好收买，叫我下回长个记性。”
许悦溪：“……呵呵。”
小姑娘还没用早膳，往后一伸手，书童立马放下箱笼，翻出一盒点心递上。
她冲许悦溪抬抬下巴：“吃吗？”
许悦溪反手指着自己：“我？我吃过了，不用。”
小姑娘点点头，慢慢吃着点心：
“我看你还算顺眼，你叫什么？我本名高碎琼，你可以喊我的小名金金。”
许悦溪看出来了，这位高家的小姑娘，更喜欢小名。
她瞥一眼门口，见梅先生慢慢走进，坐直了身板：
“许悦溪。”
晌午过后，
许仲擦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低声骂了句早不作妖晚不作妖，偏要在今天人最多的时候作妖。
他骂的是谁？
某三个人自个儿心里清楚。
程瑶看看大口扒饭的陈平等人，轻声道：
“忍一忍，今天第一天上课，每一位学子每一顿都得了三块木牌，可请家里人到官学食堂用膳。
明天人就没这么多了，我们几个都能应付得过来。”
许仲知道是这么个理儿，也就只能骂上一句：
“凝云刚刚请了池大夫和她两个徒弟来用膳，我本来还在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吃不好呢……
不行，回头我跟秦千户提上一句，可不能再让那三个人撒手不管。
一天也就算了，天天这样，我还回不回家做饭了？我还有个女儿在家里等着吃饭呢。”
程瑶发呆养神：“嗯嗯嗯，你说的对。”
许仲没听出娘子话里的敷衍，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道：
“娘子，得亏你和溪儿多长了个心眼，提议自己搞自己的，不然真要按从前那样轮班，我不得累死！”
虽然真到了那份上，他也不会白白吃了哑巴亏。
但哪比得上提前避开来的方便？
程瑶：“嗯嗯嗯……嗯？”
她趁晌午过了，没多少人吃饭，走到门口一看：
“你瞅瞅，那不是右厢房的李大厨，和对面的两位大厨？他们不是病了吗？怎么晌午一过，就跑来食堂上值了？
还只带了徒弟，帮厨杂役都没喊来……”
许仲好奇凑到门口。
几个徒弟正在开门，而三位大厨本人，则讨好地和钱管事说着话。
许仲眼尖地瞅见，右厢房的李大厨还偷偷往钱管事手里塞银子。
打眼一瞧，那银子得有个三五两！
许仲心梗了一下，合着就他一家穷人是吧？
钱管事没收银子，不阴不阳地道：
“三位，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你们‘病’了，这会儿才来，哪来多余的食材供你们挑选？
我就是现在出门采买，都来不及了，好在你们昨天也没说要买什么菜，不然还真就浪费了。”
许仲和程瑶面面相觑。
钱管事是在阴阳他们提前为请‘病假’的事谋划呢。
钱管事瞥了凑在门口看热闹的许仲两口子，和杨大厨，继续说道：
“尤其李大厨，您可是病了接连三天。这三天里，千户还问过你的病情如何，打算去探望。
谁知道昨儿个就闹出县衙有人往外偷传不该传的消息一事，千户这不就被耽搁了？
哎？你病一下子痊愈了，可曾去找过千户道谢？他可记挂着你呢。”
李大厨闻言，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呵呵，我这几天缠绵病榻，竟然不知道县衙出了这么大的事。
钱管事放心，千户方才派人到我家里慰问过我，我这还得忙食堂的事，待会儿一定到县衙向千户道谢。”
钱管事笑着点头：“食材，我现在是供不上，你们自个儿瞧着办吧，可千万别耽搁了学子们用膳。”
程瑶瞅着李大厨格外苍白的脸，拽上许仲回到桌边坐下，轻声道：
“我看啊，这事，千户不可能轻易罢休。”
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拿秦千户当面团子揉来搓去……他不倒霉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