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章 气慑蕃僧
翌日,天光放亮,逻逻城的阳光依旧炽烈纯净,却驱不散驿馆内若有若无的凝重。昨日文辩,宗天行虽以机巧暂挽颓势,然高原国师鸠摩空离去时那深邃难测的一瞥,已预示此事并未完结。
果不其然,日上三竿之时,赞普唃厮啰的使者再度来请,言称国师鸠摩空大师,素闻大夏天枢院主宗天行不仅智计超群,更是武功冠绝中原,有“天下无双”之誉。大师平生亦好武学,见此良机,心痒难耐,欲以武会友,切磋印证,还望宗院主不吝赐教。
言辞虽客气,其意却坚。叶梦林闻言色变,低声道:“宗院主,此乃连环计!文攻不成,便欲武慑。若你败阵,我大夏颜面尽失,昨日辛苦挣来的局面恐将付诸东流!”
宗天行面色平静,整理了一下紫袍玉带,淡淡道:“避无可避,唯有一会。叶公放心,天行自有分寸。”
再度步入王宫广场。今日场地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露出平整的石板地。
四周高原武士、贵族环立,目光灼灼,带着审视与期待。
唃厮啰高坐于殿前华盖之下,笑容可掬。
鸠摩空已立于场中,依旧那身绛紫袈裟,身形渊渟岳峙,气度沉凝,与昨日那谈经论道的智者形象迥异,此刻的他,宛如一尊蓄势待发的金刚。
“宗院主,”鸠摩空合十为礼,声音平和却隐含金铁之音,“昨日论道,受益良多。然佛门亦有金刚怒目,降魔手段。贫僧僻处高原,偶得几分强身护法之微末伎俩,久闻大夏武学博大精深,今日得遇宗院主这般宗师,心向往之,冒昧请战,还望不吝指点。”
宗天行还礼,神色从容:
“大师过谦。武学之道,贵在切磋印证,非为争强斗胜。天行所学浅陋,还请大师手下留情。”
话音落,气氛陡然绷紧!
两人相对而立,并未立刻动手。宗天行体内“见素抱朴”心法自然流转,灵台空明,意在机先,只觉对方气息沉厚异常,如大地般浑厚,又似地火般潜藏汹涌,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奇异内力场弥漫开来,带着灼热与凝实交织的矛盾感。
鸠摩空率先发动!
他并未抢攻,而是左脚微微踏出半步,右手竖掌于胸前,作火焰腾飞状,一股灼热逼人的无形气浪已排空而至!正是其威震高原的绝学——火焰刀!
这气劲并非直来直去,竟带着一股诡异的旋转切割之力,隔空半丈,已令宗天行肌肤感到刺痛,袍袖无风自扬!
宗天行心中凛然,这隔空伤人的凌厉气劲,实乃平生仅见。
他不退反进,身形如被清风托送,飘飘然向左滑开三尺,正是“清风徐来”身法,妙到毫巅地避开了气劲最盛之处。
同时右掌虚按,一式“云淡风轻”,掌力吞吐不定,并非硬接,而是如抚琴般轻轻一引,将那灼热凌厉的火焰刀气劲引得偏了方向,轰在一旁的石墩上,竟留下了一道深逾寸许、边缘焦黑的切痕!
围观者一阵低呼。
鸠摩空眼中讶色一闪,赞道:“好身法!好掌力!”
手下却毫不容情,双掌连环劈出,刹那间,数道无形火焰刀气纵横交错,或直劈,或斜削,或旋转切割,将宗天行周身大穴尽数笼罩,热浪滚滚,迫得四周观战之人连连后退。
宗天行将“清风徐来”身法展至极致,在场中犹如一道紫色轻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锋芒。
同时双掌翻飞,“风起云涌”掌法施展开来,掌力时而刚猛无俦,如狂风暴雨般硬撼对方气劲,发出闷雷般的交击声;时而又变得至柔至阴,如春风化雨,黏连牵引,将灼热的火焰刀气不断卸开、化散。
其体内阴阳二气转换如意,竟似毫不受对方那纯阳炽热内力影响。
转瞬五十招已过!鸠摩空见久攻不下,这年轻院主守得滴水不漏,身法掌法皆神妙无方,心中那点轻视早已荡然无存,反而生出一股强烈的争胜之心与惊叹。
他忽地长啸一声,声震四野,向后略退,手腕一翻,已从宽大的袈裟袖中取出一对金光灿灿、边缘锋锐无比的轮状兵器——正是其成名兵器“金轮”!
“宗院主小心了!”
鸠摩空双轮一碰,发出清脆激越的金铁交鸣,摄人心魄。
轮随人走,化作两道金色旋风,一取上盘头颅,一取下盘双足,招式诡奇狠辣,劲风凌厉,远胜空手之时!
金轮破空,发出呜呜异响,更增其威势。
叶梦林在场外看得手心全是冷汗。
宗天行面色依旧平静,眼见金轮袭来,他不慌不忙,反手探向腰间。“呛啷”一声龙吟,一道青红交织的剑光冲天而起!剑名“水火锋”,正是其随身宝剑。
剑一出鞘,森然剑气已逼开周遭灼热气浪。
宗天行剑法展开,并非一味刚猛,而是将阴阳之道融入剑术之中。剑势时而如烈火燎原,迅猛暴烈,硬撼金轮;时而又如寒泉滴水,轻灵绵密,黏住金轮,以巧劲化解其狂猛旋力。
剑轮相交,爆出阵阵火星,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宗天行身随剑走,依旧以“清风徐来”周旋,往往于不可能之处避开杀招,剑尖吞吐,如灵蛇出洞,屡屡逼得鸠摩空回轮自守。
鸠摩空越打越是心惊,他自负武功盖世,金轮绝技更是罕逢敌手,此刻竟被这年仅二十五岁的青年以一手阴阳互济、刚柔并备的奇妙剑法逼得束手束脚。
对方内力似不如自己沉雄,却精纯无比,变化莫测,更兼那料敌机先的敏锐灵觉,总能提前半步封堵自己的攻势。更难得的是,对方明明数次有机会抢攻,剑招却总留有余地,并非欲置自己于死地。
百招过后,鸠摩空猛地一声大喝,双轮合璧,将十成功力灌注其中,使出一招“烈日轮转”,双轮如两轮金色骄阳,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力量,猛砸向宗天行!
此乃其压箱底的绝技,势不可挡!
宗天行眸光一凝,心知胜负在此一举。他竟不闪不避,长剑遥指,体内“见素抱朴”心法催至极致,周身气息陡然变得虚无缥缈——“坐忘太虚”!
一道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气墙瞬间凝于身前!
“轰!”
双轮猛砸在气墙之上,竟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气墙剧烈波动,涟漪阵阵,却并未破裂!那狂暴无匹的劲力竟如泥牛入海,被层层化解消弭。
鸠摩空只觉一股巨力反涌而来,震得他气血翻腾,双轮几乎脱手,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宗天行的身影穿过消散的气墙,“水火锋”剑尖吞吐寒芒,已如流星般点向他咽喉前一寸之处!剑尖凝而不发,森然剑气却已刺得肌肤生疼。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