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眼眶微微发热,连忙屈膝行了个大礼,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谢谢义父,这般妥帖的安排,既是成全了相柳,也是成全了我,
足见义父疼惜之心。”
洪江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盏示意两人用茶:
“日后相柳手握十万精兵镇守东海门户,既是辰荣的屏障,亦是皓翎的底气——
此事我已与蓐收商议妥当,编军所需的粮草军械,皓翎会全力支持。”
与洪江的议事结束后,小夭与相柳便在望江城住了下来,专等相柳交接九命侯府的军务与政务。
谁料不过三五日,九雪竟像是换了个人。
先前总黏着小夭撒娇、故意装出十来岁模样的小少年,忽然收拾起了自己的小行囊,昂首挺胸地搬去了摄政王府。
洪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这浑小子彻底‘破功’。
不仅甘愿搬去跟爷爷同住,还主动恢复十四岁的大孩子模样,重新跟随洪江。
说要“学真本事,将来帮爷爷和爹守着辰荣!”
半点不提要随小夭与相柳返回清水镇的事。
可这小子也没完全长大,跪坐在地上抱着相柳的大腿不肯撒手,眼睛直勾勾盯着空中盘旋的毛球,算盘打得噼啪响:
“爹,我不跟你们去清水镇,但毛球得留下陪我!
有它在,我想娘了就能飞到清水镇看望,半日就可往返!”
相柳起初半点不松口,毛球陪伴数百年,早不是寻常坐骑。
可架不住九雪的耍赖——白日里跟着他处理公务,端茶递水样样殷勤,转头就凑到小夭跟前抹眼泪,说:
“爹不疼我……”
夜里更是蹲在主屋廊下不走,冻得鼻尖通红也不肯运灵力御寒。
小夭知道父子俩较劲,本来不打算帮哪一头。
可想想九雪能经常回清水镇,便也帮着儿子吹枕边风,软磨硬泡了三日,相柳终是败下阵来。
教口哨那日,相柳站在侯府的海棠花廊下,指尖捻着一片花瓣,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记住这节奏,短音三声为唤,长音一声为归,切不可错了轻重。
熟练后就不需花瓣辅助。”
九雪踮着脚凑得极近,耳朵都快贴到相柳唇边,生怕漏了半个音节。
待相柳演示三遍,他立刻摘花瓣试了试,毛球果然从云端俯冲下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这小子如今个头已超出相柳肩膀,仍旧不顾形象直接扑进相柳怀里,眼泪混着笑意蹭了相柳满衣襟:
“亲爹!您真是我亲爹!
沾了爹的光,我就是辰荣最拉风的小世子!”
相柳故作嫌弃地将他推开,可手上力道却轻得很:
“别得意忘形。
每三年我亲自考较你的修行与谋略,若达不到我的要求——
便去极北之地的冰雕宫殿长住,好好静心修炼。”
“啊?”
九雪瞬间垮了脸,苦着脸哀嚎:
“那地方连口热乎的吃食都没有!
除非让娘陪我一起去!”
“臭小子,想都别想!”
相柳磨了磨牙,手指曲起作势要弹出寒冰针。
九雪早有防备,一个灵活的蛇形扭身就蹿出了花廊,远远传来他的嬉笑声:
“爹和娘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呗!
有了小的,您就不会总盯着我啦!”
相柳望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转身却见小夭站在廊下笑出了声。
阳光透过海棠花隙落在她发间,暖得晃眼。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这便是他所求的人间烟火。
交接事宜办妥后,两人终于回到了清水镇。
青石板路依旧蜿蜒,萧伯萧婶做的饭菜依旧可口,连老槐树开的花都更茂密了些。
小夭闲不住,索性去回春堂挂了牌子坐诊。
麻子和串子的后人如今已是堂里的主事。
虽不知小夭曾是玟小六,却也因浩翎大王姬的名声,恭恭敬敬给她收拾了最清净的里间诊室。
消息传开的头三日,回春堂被围得水泄不通。
来看诊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镇上的百姓揣着好奇来围观‘’相柳的夫人’‘玖瑶医堂的创始人’。
连邻镇的小贩都推着车来凑热闹,叫卖声混着议论声差点掀翻屋顶。
直到第三日傍晚,清水镇有头有脸的老人牵头劝说,大伙才渐渐散去。
只在看病时偶尔偷瞄几眼,见这位身份尊贵之人问诊温和耐心,便越发敬重。
相柳则忙着准备那十万新兵的军营,带着留守的一万老兵,在山里营房基础上扩建改造。
每日清晨他去营中,下午便来接小夭回家。
要么一起帮着萧伯萧婶准备晚饭,要么陪着整理医案、陪着修炼。
寒冬来临前,两人便回瀛洲王姬府邸小住数月,与旧友相聚,打理玖瑶医堂、玖瑶学堂事务。
连九雪也会借着找父亲指点的由头,跟到瀛洲来团聚。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
某夜小夭忽然从梦中惊醒,手不自觉抚上小腹,指尖传来的细微悸动让她心头一震。
猛地坐起身,声音带着未散的睡意与难掩的激动:
“相柳,我怀孕了!这世间我又多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相柳几乎是立刻醒了,他撑起身子将小夭揽进怀里,喉结滚动,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遗憾:
“我还没怎么……努力,怎么就怀上了?”
小夭被逗得大笑,伸手掐了把他腰间的软肉:
“不够努力哪来的双生儿?
我能感觉到是两个呢,一儿一女。”
“真的?”
相柳的眼睛亮了起来,按住小夭作乱的手,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小生命。
那两团微弱却鲜活的生命气息,让这位大荒第一魔头红了眼眶。
他沉思片刻,轻声道:
“儿子叫九枳,取‘枳壳入药,护佑安康’之意;
女儿叫九福,愿她一生有福,无忧无虞,可好?”
小夭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笑着点头:“好,我喜欢。”
【全文大结局】
九枳与九福满周岁那日,清水镇张灯结彩。
洪江乘坐云辇亲自赶来,还带来了九雪——
这小子已长成挺拔的青年,骑着毛球落在院门口时,手里还提着给弟弟妹妹的木雕小弓与布偶。
他冲进院子就从小夭怀里抱走了九福,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九枳则搂着相柳的脖子,好奇地盯着这位‘会飞’的哥哥。
回春堂的人送来的贺礼,麻子的孙子还特意定做了个超大的糖人送来,引得一群街坊孩子围着争抢。
小夭坐在廊下看着,手里剥着橘子,不时给相柳递一瓣。
相柳则靠在廊柱上,目光追着孩子们的身影,唇边是化不开的温柔。
午后,落枫白也带着沫漓来了。
小夭从他俩进门时眼睛就没离开过沫漓挽着落枫白的臂弯的手。
直到把沫漓盯红了脸,拖着小夭进了里屋。
落枫白则陪着洪江下棋,棋盘边围着九雪和九枳,一个凑着出主意,一个老想伸手抓棋子,闹得不可开交。
暮色降临时,院子里摆起了长桌。
洪江抱着九福喂她喝肉糜粥;
沫漓给九枳撕着块红烧肉;
九雪则缠着落枫白问刚才棋局不解之处。
小夭坐在中间,看着满桌的亲人,忽然觉得所有的颠沛流离都有了归宿。
相柳似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找她要了狌狌镜扔向半空,伸手握住她的手。
不远处,萌萌的小毛球正蹲在槐树枝上打理羽毛,翅膀偶尔扇动,惊起片片花瓣飘落。
月光洒在所有人身上,与烛火交织成暖光。
这世间最难得的,从不是天下共主的伟业,而是烟火人间与身边人的长久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