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商务区街道，褪尽了白日的车马喧嚣。路灯一盏接一盏，在柏油路面上投下暖黄色的光晕，连成一条静谧的光带，向着夜色深处延伸。
叶栀梦抱着修改完毕的设计稿，跟在沈砚辞身后走出大楼。连续几日的加班让她脚步有些发虚，眼底蒙着薄薄的倦意，指尖也透着疲乏的凉。沈砚辞走在她身侧，步伐刻意放缓，与她保持半步之距。他一手提着她的电脑包，另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侧脸被路灯的光勾勒得格外柔和。
玻璃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中央空调的凉气隔绝在内。夜风拂来，带着初夏午夜特有的微润凉意，撩过叶栀梦的发梢，她不禁轻轻一颤。沈砚辞随即停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
外套上还存着他的体温，混着那股熟悉的清冽雪松气息，将她温柔包裹。叶栀梦抬头，见他领口微敞，衬衫袖子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手腕。路灯的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披着，夜里凉。”他的声音比平日低哑，带着熬夜后的微倦，却依然有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叶栀梦轻声应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外套衣领，将那份暖意拢得更紧些。两人并肩向前，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偶有晚归的车驶过，车灯短暂地照亮两人的身影，旋即又没入黑暗。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最终又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两株共生缠绕的藤蔓，静静印在光洁的路面上。叶栀梦悄悄侧目看他——他正垂着眼，目光落在前方某处，神情专注，下颌线的弧度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想起方才在办公室的情景。客户临时要求调整方案，她对着屏幕一筹莫展，是他推掉了后续所有安排，坐到她身旁，一点一点帮她梳理需求，耐心地探讨修改方向。他没有用总裁的身份下达指令，只像个寻常的前辈，温声给出建议。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设计图时，动作轻缓得不像他。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矜冷疏离、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内里原来藏着如此细腻的温柔。他的关切从不宣之于口，却总藏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藏在深夜的陪伴里，藏在这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里。
“在想什么？”沈砚辞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她的走神。
叶栀梦蓦然回神，脸颊微热，连忙低下头：“没……就是觉得，今晚谢谢你。”若非他在，她大概要对着一团乱麻熬到天明。
沈砚辞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路灯的光柔柔落在她脸上，描摹出温软的侧脸轮廓。长睫如羽，眼底还蓄着未散的倦意，却依然亮得像坠了星子。他心跳无端漏了一拍，喉结轻轻一滚，声音低而灼热：“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我加班，帮我改稿子……”她的声音渐低，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尖，“还有……谢谢你的外套。”
沈砚辞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还是这么容易害羞。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与自己外套上的雪松气息交织在一起，丝丝缕缕，缠得人心尖发软。
他没有说话，只抬手，轻轻拂去她发梢沾着的一片落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细腻的触感如微电流掠过，让两人都顿了一瞬。
夜风又起，卷起地上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从他们脚边掠过。寂静的长街上，只剩彼此的呼吸声，以及清晰可闻的心跳。
沈砚辞的目光落在她泛着薄红的脸颊上，眼底的温柔渐渐浓稠如墨。他静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郑重无比：“阿栀，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挺好的。”
叶栀梦心跳骤然一滞，蓦地抬眸看他。
他眼中不见了平日的克制与清冷，只剩深不见底的柔色，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像一片寂静的湖，引人沉溺。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怔怔望着他，心跳如擂鼓。
“就这样，和你一起，慢慢走。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久久难平。叶栀梦看着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与紧张，心里又甜又乱——她何尝不想？何尝不愿抛开一切牵绊，就这样与他并肩走下去？
可理智却仍在耳边低语：压着沈家的规训，挡着世俗的眼光。她怕自己这份心动会变成他的负累，怕这段禁忌之情终将伤及彼此。
眼眶微微发热，她用力咬了咬下唇，低下头避开他的注视，声音轻颤：“我……我不知道。”
沈砚辞看她这般为难模样，心口微微一揪。是他太急了，吓着她了。他轻叹一声，收回手，向后退开半步，拉回恰当的距离。语气恢复平日的温淡，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是我唐突了。”
他不想逼她，不愿她为难。他愿意等，等她慢慢卸下心防，等她有勇气走向他。
叶栀梦抬起眼，看见他眼底那抹落寞，心尖蓦地一疼。她想说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敢；想说她也想与他一直走下去。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两人再度并肩前行。这一次，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轻轻回响。路灯依旧明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紧紧依偎，仿佛怎样都不会分开。
叶栀梦攥紧了肩上的西装外套，感受着布料间残留的他的温度，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或许，她可以试着勇敢一点。为他，也为自己的心。
走到车旁，沈砚辞拉开副驾车门让她坐进去。他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车厢内流淌起低缓的音乐。叶栀梦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灯影，耳畔反复回响着他方才那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挺好的。”
是啊，就这样与他一起，慢慢走，真的很好。
她悄悄侧目看向开车的沈砚辞。车内昏黄的光线将他侧脸映得格外柔和，眼中虽有一丝落寞，却依旧温存。叶栀梦唇角不自觉轻轻扬起，心底那份悸动如藤蔓悄然生长，温柔地缠绕住整颗心脏。
这个深夜，这条无人的街，还有身旁的他，成了她心底最柔软的秘境，也成了她勇敢走向他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