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子时将至。
青云山脉上空无星无月,只有一片诡异的暗红色云层低垂,如同凝固的血海。空气中弥漫着甜腥味,那是噬道蛊虫分泌的毒素与地脉灵气混合产生的异香。隐龙谷中,大部分弟子已经陷入昏睡——不是正常的睡眠,而是蛊毒发作的前兆,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体内灵力紊乱。
林默站在修复一半的问道台上,青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闭着眼,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整个青云山脉。每一处阵基的灵力流动,每一个弟子的气息变化,甚至地下三百丈深处地脉的微弱震颤,都清晰地映照在心。
“宗主,都准备好了。”赵无极走到身后,声音低沉,“李岩已将‘地脉归元阵’伪装完成,阵眼设在隐龙谷地下三百丈的灵脉交汇处。陈平调整了所有巡逻路线,给周明留下了三条‘安全通道’。孙海和王铁也已就位,噬道蛊的扩散速度比预想中快了三成,但还在控制范围内。”
“焚天谷和玄冰宫的人呢?”林默没有睁眼。
“炎天怒谷主亲自带了三名帝尊长老,藏在东侧五十里外的‘火云洞’。冰璃宫主也带了三名帝尊,在北侧‘冰封峡谷’待命。他们答应,一旦信号发出,半刻钟内必到。”
“半刻钟……”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足够敌人做很多事了。”
赵无极迟疑道:“宗主,我们真的不告诉他们完整计划吗?万一……”
“没有万一。”林默打断他,“炎天怒和冰璃都不是省油的灯,告诉他们越多,变数越大。我们只要他们关键时刻出手牵制敌人主力就够了。”
他睁开眼,看向西方夜空:“时辰快到了。赵长老,你去主持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眼,无论发生什么,阵法不能破。”
“是!”赵无极抱拳,转身离去。
问道台上只剩下林默一人。他抬头望向那片血色的云,眼中三色光芒流转。归墟道果在丹田内缓缓旋转,释放出平和而深邃的波动。经过三日的调整,他的状态已达到巅峰,甚至比大战寂灭魔君投影时更胜一筹。
“沙沙……”
细微的声响从谷口传来。
林默没有回头,神识已经“看”到周明鬼鬼祟祟的身影。这位内鬼执事按照计划,正沿着陈平故意留下的“安全通道”,朝着地脉归元阵的伪装阵眼摸去。他怀中揣着一块黑色阵盘,那是启动地脉逆转阵的关键。
“一切按计划进行……”林默心中默念,但那股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太顺利了。
从发现内鬼,到将计就计设局,再到今夜敌人按计划行动,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推动着这一切,让所有人都按照既定的剧本走。
“难道我漏掉了什么?”林默眉头微皱。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轰——!!!”
不是从谷口,也不是从地底,而是从青云山脉的最高峰——青云峰顶传来的爆炸!整座山峰剧烈摇晃,山石崩塌,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直插暗红云层!
光柱中,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只通体血红的巨蝎,体长超过三百丈,蝎尾高高翘起,尾针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巨蝎背上,站着三道身影。中间是个血袍老者,面容枯槁如骷髅,手持一根血色骨杖——正是药王谷谷主,药魔“血枯子”!左侧是个黑袍人,全身笼罩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绿色鬼火的眼睛——幽冥教新任教主,幽魂!右侧则是个银甲男子,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赫然是银面尊者的同门,银月魔君的另一个弟子,银甲尊者!
“三个半步主宰……”林默瞳孔骤缩。
更可怕的是,那血色巨蝎散发出的气息,竟然也达到了半步主宰层次!这是药王谷豢养的镇谷凶兽“血毒天蝎”,以万毒为食,活了超过五千年!
“林默小儿,没想到吧?”血枯子沙哑的声音传遍山脉,“你以为我们会在子时动手?蠢货!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计划之中!”
他骨杖一挥,血色光柱猛然扩散,化作一个覆盖方圆百里的巨大血罩,将整个青云山脉笼罩其中!
“这是‘万毒血界’!”幽魂怪笑道,“在此界中,所有毒物的威力增强十倍!噬道蛊的发作时间,提前了!”
话音刚落,隐龙谷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那些昏睡的弟子,体内噬道蛊虫突然暴动,疯狂吞噬他们的血肉和灵力!不少人直接化为脓血,更多的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宗主……救……救我……”一个年轻弟子挣扎着爬到问道台下,伸出鲜血淋漓的手。
林默眼中寒光爆射,双手结印:“归墟——净化!”
三色光芒以他为中心扩散,如同涟漪般扫过隐龙谷。光芒所过之处,噬道蛊虫发出凄厉的嘶鸣,从弟子们体内被强行逼出,在空中化为飞灰。
但蛊虫太多了!林默虽然能净化方圆百丈的区域,可整个隐龙谷有数里范围,更多的弟子在远处惨叫。
“哈哈哈!没用的!”血枯子狂笑,“噬道蛊已经与地脉灵气融为一体,你净化得了一时,净化不了一世!除非你把整个青云山脉的地脉全部抽干!”
“卑鄙!”赵无极在阵眼处怒吼,却无法离开,护山大阵正在承受万毒血界的疯狂侵蚀。
林默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一步踏出,身影出现在青云峰上空,与血枯子三人隔空对峙。
“药王谷、幽冥教、还有寂灭深渊的走狗……都到齐了。”林默的声音冰冷,“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狂妄!”银甲尊者冷哼,“林默,你杀我师弟银月,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他身形化作一道银光,瞬间跨越千丈距离,一拳轰向林默面门!拳风所过之处,空间寸寸碎裂,这是纯粹的肉身力量,达到了半步主宰的极限!
林默不闪不避,同样一拳轰出。
“嘭!!!”
双拳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青云峰顶的碎石全部震成齑粉!银甲尊者闷哼一声,倒退三步,拳头上出现细微裂痕,鲜血渗出。
而林默纹丝不动,拳头上连皮都没破。
“怎么可能?!”银甲尊者骇然,“你的肉身……”
“归墟之道,吞噬万物以养己身。”林默淡淡道,“你的力量,已经成为我肉身的一部分。”
话音未落,他已出现在银甲尊者面前,第二拳轰出!
这一拳比刚才更快、更重!拳锋上三色光芒流转,形成一个微小的归墟漩涡,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
“不好!”银甲尊者脸色大变,全力撑起银色护盾。
“咔嚓!”
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拳头结结实实印在他胸口。银甲尊者如炮弹般倒飞出去,撞穿三座山峰才勉强停下,胸口塌陷,鲜血狂喷。
“一起上!”血枯子厉喝,骨杖点出,无数血色毒蛇从杖尖窜出,每一条都蕴含着能毒杀帝尊的剧毒!
幽魂也同时出手,黑袍中飞出亿万冤魂,化作一条黑色的魂河,要将林默的神魂撕碎!
血毒天蝎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巨大的蝎尾如闪电般刺来,尾针上的幽绿毒光,连空间都能腐蚀!
面对三位半步主宰和一头凶兽的围攻,林默眼中闪过决然。
他知道,不能再保留实力了。
“归墟领域……开!”
以他为中心,一个直径千丈的三色领域轰然展开!这一次的领域,与上次大战时截然不同——不再是简单的吞噬,而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轮回世界”!
领域内,时间流速忽快忽慢,空间层层折叠,法则不断生灭。血色毒蛇进入领域后,迅速衰老、死亡、化为尘埃,而后尘埃中又孕育出新的生命。黑色魂河被分解成最纯粹的灵魂能量,而后重新组合成一个个纯净的光点。血毒天蝎的尾针刺入领域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崩碎,碎片落地后竟生根发芽,长出翠绿的藤蔓!
“这……这是……”血枯子眼中终于露出恐惧,“轮回大道?!你竟然触摸到了轮回的奥秘!”
“现在知道,太晚了。”林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双手虚抱,领域内所有力量开始汇聚,最终在掌心凝聚成一个三色的光球。光球中,有万物生灭,有星辰轮回,有过去未来的一切倒影。
“归墟轮回——创世!”
光球抛出。
血枯子三人脸色狂变,毫不犹豫地燃烧精血,施展出最强防御。血枯子化作一团血雾,幽魂化作一道阴影,银甲尊者祭出一面银色盾牌,血毒天蝎则蜷缩成球,用最坚硬的甲壳护住要害。
光球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新生。
血雾消散,阴影破碎,盾牌融化,甲壳崩裂。
三息之后,光芒散去。
血枯子半跪在地,左臂齐肩消失,伤口处没有血,只有不断蔓延的灰白色——那是被轮回之力侵蚀的迹象,连重生都做不到。幽魂的黑袍破烂,露出下面一具骷髅身躯,眼中的鬼火黯淡如风中残烛。银甲尊者最惨,银色盾牌只挡住了三成威力,半边身子已经消失,剩下的部分也在不断化为光点消散。
只有血毒天蝎因为甲壳坚硬,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也重伤垂死,蝎尾断裂,八条腿断了五条。
一击,重创三位半步主宰!
这就是林默闭关三日,结合混沌本源与归墟之道,领悟出的全新杀招——将敌人的一切攻击、防御、甚至存在本身,都纳入归墟轮回,在毁灭中孕育出完全受自己掌控的新生力量!
“不……不可能……”血枯子艰难地抬起头,“就算是真正的道主,也不可能一击就……”
“因为我走的,不是普通的道主之路。”林默缓缓落下,站在三人面前,“归墟轮回大道,是直指大道的本源。你们修炼的毒道、鬼道、魔道,在我眼中不过是轮回中的一个片段,翻手可灭。”
他抬起手,掌心三色漩涡再现:“现在,告诉我——寂灭深渊的真正计划是什么?九幽血祭大阵的核心枢纽在哪?”
血枯子惨笑:“你觉得……我们会说吗?”
“不说也无妨。”林默平静道,“搜魂便是。”
他五指虚抓,血枯子的神魂被强行抽出!然而就在搜魂的刹那,血枯子的神魂突然炸裂,化作一道血色流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向青云山脉深处!
“血遁大法!”幽魂惊呼,“他燃烧了全部神魂和修为,这是要……”
话音未落,血色流光已撞入青云峰地底!
“轰隆隆——!!!”
整个青云山脉开始剧烈震动!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地脉在逆转、灵脉在崩碎!以青云峰为中心,七条主地脉同时暴动,狂暴的灵力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个覆盖整个山脉的巨大血色符文!
“这是……地脉献祭!”林默脸色大变。
血枯子根本不是要逃,他是要以自身为祭品,强行启动九幽血祭大阵的第一个阵眼!而这个阵眼,就在青云峰下——正是当年青云子封印寂灭通道的位置!
“哈哈哈!”幽魂狂笑,“血枯子这个疯子!但他成功了!九幽血祭大阵第一阵眼已启动,接下来八个阵眼会依次共鸣!林默,你完了!整个大荒都完了!”
血色符文越来越亮,天空中暗红色的云层开始旋转,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万里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柱缓缓降下,光柱中,隐隐有无数扭曲的身影在蠕动,散发出令人绝望的寂灭气息。
寂灭深渊的通道,正在强行打开!
林默抬头望向那黑色光柱,眼中第一次露出凝重。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而隐龙谷深处,那棵千年古树的树洞里,血红色的眼睛缓缓闭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第一滴血……献祭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