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暗门前，犹豫了一瞬。
那从阶梯深处传来的求救声，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听起来不似作伪。但在这座尘封了数万年的上古道场中，突然出现活物的求救，本身就透着诡异。
“传承者……归墟一脉的最后希望……”
“救救我们……我们被囚禁太久了……”
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虚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林默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暗门。既然承了归墟道人的传承，有些责任就不可避免。而且，他也确实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归墟道场、关于寂灭深渊的信息。
阶梯螺旋向下，深不见底。两侧石壁上刻满了封印符文，这些符文散发着淡淡金光，但随着岁月流逝，很多地方已经黯淡，甚至出现了裂痕。
越往下走，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就越浓烈。那不是杀气，也不是邪气，而是一种……被时光磨灭的悲哀，一种永世囚禁的绝望。
大约下行了三千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
林默踏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然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直径超过十里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黑洞边缘，立着九九八十一根通天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延伸出数百条粗大的锁链。
而这些锁链的另一端，锁着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被锁链贯穿琵琶骨、四肢、甚至头颅，悬挂在半空中。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最弱的也是帝尊境，最强的几个，林默甚至无法判断其境界——那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但这些强者此刻的状态，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他们的肉身干枯如同朽木，皮肤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大部分人都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仿佛随时会彻底消亡。只有少数几人还勉强睁着眼，眼中是历经万载折磨后的麻木。
锁链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这些符文不仅禁锢着他们的肉身和修为，还在源源不断地抽取他们的生命精元。抽取出的精元化作金色流光，沿着锁链汇聚到中央的黑洞之中。
“这是……血祭大阵！”林默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规模的血祭，如此多的强者作为祭品，这手笔大得吓人。更可怕的是，这座大阵已经运转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竟然还在持续！
“又来了一个送死的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林默循声望去，说话的是离他最近的一根柱子上的囚徒。那是一个头发稀疏的老者，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林默沉声问道，“你们为何被囚禁于此？这座大阵在祭祀什么？”
老者艰难地抬起头，仔细打量林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是寂灭深渊的人……你身上的气息……是归墟传承！”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原本死寂的囚徒，纷纷睁开了眼睛。
千百道目光聚焦在林默身上，有审视，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丝微弱的希望！
“归墟传承……真的是归墟传承！”
“归墟道人还有传人在世！”
“小子，快救我们出去！”
一时间，求救声、催促声、甚至哭泣声此起彼伏。这些被囚禁了无尽岁月的强者，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曙光，情绪几乎失控。
“安静！”先前说话的老者低喝一声，声音中蕴含着一丝威严。
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老者看向林默，缓缓道：“小家伙，你能来到这里，想必已经得到了归墟道人的核心传承。那你可知道，我们是谁？这座大阵又在祭祀什么？”
林默摇头：“晚辈不知，请前辈解惑。”
“我们……”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是上古‘万界联盟’最后的幸存者。”
万界联盟！
林默心中一震。他在古籍上见过这个名称，那是上古时代，诸天万界为了对抗某个共同敌人而成立的联盟。据说鼎盛时期，联盟中有三千大世界、十万中世界、无数小世界加入，强者如云，威震诸天。
但后来不知为何，万界联盟突然崩溃，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至于这座大阵祭祀的对象……”老者看向中央的黑洞，声音中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是‘寂灭主宰’的一具分身！”
林默瞳孔骤缩。
寂灭主宰！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从那只魔爪的主人口中，对方自称奉寂灭主宰之命来擒拿他。
“详细说说。”林默沉声道。
老者陷入回忆，声音苍凉：“那是三万七千年前，寂灭深渊突然对诸天万界发动全面入侵。它们所过之处，世界崩解，生灵寂灭，一切归于虚无。”
“万界联盟集结全部力量抵抗，但寂灭深渊太强大了。它们的‘寂灭之道’克制绝大多数法则，我们的攻击对它们效果有限，而它们却能轻易侵蚀我们的世界本源。”
“战争持续了三千年，万界联盟节节败退。最终，归墟道人提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将寂灭主宰的一具分身引诱到归墟道场，然后用‘万灵血祭大阵’将其封印！”
林默看向中央的黑洞：“那下面封印的，就是寂灭主宰的分身？”
“不错。”老者点头，“但要封印这种层次的存在，需要庞大的能量维持大阵运转。所以我们这些幸存者……自愿成为祭品，以自身生命精元为燃料，维持大阵不灭。”
自愿成为祭品！
林默肃然起敬。这些强者为了封印寂灭主宰的分身，甘愿承受永世囚禁、被抽取生命精元的痛苦。这份牺牲，令人动容。
“那归墟道人呢？”林默问道。
老者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归墟道人……以自身道果为引，以归墟道场为基，完成了最终的封印。而后……道消身殒。”
大厅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一股悲壮的气氛弥漫开来。
林默也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归墟道场会变成禁地，为什么归墟道人的传承会断绝。原来那位上古大能，为了封印寂灭主宰的分身，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三万七千年来，我们一直维持着大阵运转。”另一个声音响起，那是一个中年女子，虽然形容枯槁，但依稀能看出昔日的风华，“但我们的生命精元终究有限，很多人已经油尽灯枯，彻底消亡了。最初这里有三千六百人，现在……只剩下八十一人。”
八十一人，对应八十一根柱子。
林默环顾四周，心中沉重。三千六百位至少是帝尊境的强者，为了封印一具分身，甘愿牺牲至此。这是何等悲壮的史诗！
“大阵还能维持多久？”林默问道。
老者苦笑：“最多……还有三百年。三百年后，最后一批人也会彻底消亡。到那时，大阵崩溃，寂灭主宰的分身就会破封而出。”
“一旦它脱困，第一时间就会吞噬大荒世界，恢复力量。然后回归寂灭深渊，与本体融合。到那时，诸天万界将再无力量能够阻挡寂灭深渊的入侵。”
三百年！
听起来很长，但对于修行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很多强者一次闭关就是数百年。
“有什么办法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吗？”林默问道。
“有。”老者盯着林默，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那就是归墟道人留下的后手——完整的《归墟真解》传承者！”
“归墟道人当年就预料到，光靠封印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留下传承，希望后世有缘者能够修成真正的归墟大道，以轮回新生之力，彻底炼化寂灭主宰的这具分身！”
“只要炼化了这具分身，不仅能永绝后患，还能获得寂灭主宰的部分本源。这对归墟传人来说，是天大的机缘！”
林默心中一动。
炼化寂灭主宰的分身？
这想法太大胆，但也确实符合归墟之道的理念——吞噬不为掠夺，而为新生；归墟不为毁灭，而为轮回。将寂灭分身这种纯粹的毁灭之源，炼化为新生之力，这是最高层次的轮回！
“以我现在的实力，恐怕做不到。”林默实话实说。
他虽然踏入了帝尊境，但寂灭主宰那是何等存在？一具分身就需要三千六百位帝尊以上强者血祭封印三万七千年，本体恐怕已经超越了“道主”之境。
“我们当然知道。”老者道，“所以归墟道人留下了辅助手段。”
他看向周围的石柱：“这八十一根‘归墟镇魔柱’，不仅是大阵的核心，也蕴含着归墟道人的毕生感悟。你可以在这里修行，借助镇魔柱的力量，快速提升实力。”
“同时，我们这些老家伙虽然油尽灯枯，但毕生的修行经验还在。我们可以将各自的功法、秘术、法则感悟传授给你，助你完善自己的道。”
“只要你能在百年内达到‘道主’之境，就有三成把握炼化寂灭分身！”
百年，道主！
这个目标简直疯狂。寻常修士从帝尊到道主，需要耗费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苦修，而且还需要逆天的机缘。百年时间，几乎是天方夜谭。
但林默没有退缩。
他看着周围那些期待的目光，看着这些为了守护诸天万界而牺牲自己的前辈，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
“晚辈愿意一试。”林默郑重道。
“好！好！好！”老者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浑身颤抖，“归墟道人没有看错人！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林默。”
“林默，从今日起，你便在这归墟镇魔殿中修行。我们八十一人，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百年之内，你必须达到道主之境，这是诸天万界最后的希望！”
林默重重点头。
他走到大厅中央，盘膝坐下。八十一根镇魔柱同时亮起，八十一道金色光柱落在他身上。每一道光柱中，都蕴含着一位上古强者的修行感悟。
与此同时，吞天碑从识海中飞出，悬浮在头顶。碑身与镇魔柱产生共鸣，开始疯狂吸收那些感悟。
林默闭上眼睛，进入深层次修行状态。
他知道，这将是他修行以来最艰难、但也最重要的一次闭关。
百年之内，必须成就道主！
否则，大荒世界、诸天万界，都将迎来寂灭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