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是被冻醒的。
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深入骨髓，连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漆黑的海底石台上。石台表面刻满了古老的纹路，这些纹路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抵御着周围海水的恐怖压力。
“我还活着……”林默艰难地撑起身体，每动一下都感到浑身剧痛。
他检查自身状况，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丹田之中，原本浩瀚如海的灵力几乎枯竭，只剩下微不可察的一缕在缓慢流转。经脉多处断裂，肉身布满裂纹，像是即将破碎的瓷器。最严重的是识海——吞天碑悬浮在识海中央，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碑灵的气息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
修为从半步帝尊跌落到神海境初期，而且根基受损严重，若没有逆天机缘，这辈子恐怕都难回巅峰。
“咳咳……”林默咳出几口淤血，血液在海水中缓缓化开。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海底洞穴之中。洞穴高约百丈，四周石壁上镶嵌着某种会发光的蓝色晶石，照亮了这片空间。洞穴中央就是他所在的石台，而石台前方，是一条向深处延伸的通道。
通道尽头，隐约有更加浓郁的古老气息传来。
“这就是归墟海眼深处吗？”林默喃喃道，挣扎着站起身。
他必须先恢复一些实力，否则在这种未知的禁地里，随便遇到一点危险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盘膝坐下，林默运转《万噬源经》的残篇——由于吞天碑陷入沉睡，他无法调动完整的功法，只能依靠记忆中的部分篇章。好在吞噬之力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极其微弱。
一丝丝稀薄的海底灵气被吸入体内，缓慢修复着受损的经脉。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三个时辰后，林默勉强恢复了一成灵力，能够支撑简单的行动了。他站起身，朝那条通道走去。
通道幽深，两侧石壁上刻满了壁画。这些壁画年代久远，很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但大致能看出描绘的是一段上古历史：
最初是一片混沌，而后有巨人开天辟地，创造世界；接着万族诞生，繁荣发展；然后是一场席卷诸天的恐怖大战，无数星辰崩碎，世界沉沦；最后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了一切，将残破的世界纳入其中……
“归墟道场，难道就是那个吞噬残破世界的漩涡？”林默心中震撼。
他继续前行，通道逐渐开阔，最终来到一个巨大的殿堂。
殿堂高达千丈，四根擎天巨柱支撑着穹顶。每根柱子上都盘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石龙，龙眼处镶嵌着拳头大小的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殿堂中央，是一尊高达百丈的雕像。
那是一位中年道人，身着朴素道袍，手持拂尘，目视前方。雕像虽然只是石头雕刻，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仿佛随时可能活过来。
林默走近雕像，发现雕像基座上刻着几行古字：
“归墟道人，立道于此。”
“观世界生灭，悟轮回真谛。”
“创《归墟真解》，纳万界残骸，孕新生之机。”
“后世有缘者至此，若愿承我道统，需立血誓：吞噬不为掠夺，而为新生；归墟不为毁灭，而为轮回。”
林默反复读着这几行字，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归墟道人！
这个名字他曾在一本极其古老的典籍上见过只言片语。那是上古时代最神秘的强者之一，据说已超脱帝尊，达到了传说中的“道主”之境。他创立的归墟道场，曾经是诸天万界的圣地之一。
而《归墟真解》，显然就是《万噬源经》的原名或者源头！
“我的吞噬能力，果然与归墟道场有莫大关联。”林默喃喃道，想起师尊云尘子临别时的话。
他沉思良久，最终在雕像前跪下。
“晚辈林默，机缘巧合得《万噬源经》残篇，今日误入归墟道场，愿承前辈道统。”
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在基座之上。血液渗入石中，那些古字突然亮起金光。
“既愿承道，需立血誓。”一个苍茫的声音在殿堂中响起，分不清是雕像发出的，还是从时光长河的另一端传来。
林默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晚辈林默，今日在此立誓：修吞噬之道，不为掠夺，而为新生；掌归墟之力，不为毁灭，而为轮回。若有违背，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誓言出口的瞬间，他感到冥冥中某种规则被触动了。一道无形的烙印打入他的神魂深处，那是血誓的约束。
“善。”苍茫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欣慰。
雕像手中的拂尘突然亮起，一道白光从中射出，没入林默眉心。海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识海——那是完整的《归墟真解》，远比《万噬源经》残篇更加深奥，更加完整！
不仅如此，白光中还蕴含着归墟道人对吞噬之道的毕生感悟。
林默呆立当场，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传承之中。
三天三夜。
他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识海中，无数经文流转，无数感悟碰撞。原本模糊不清的吞噬之道，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原来，真正的吞噬并非简单的掠夺。
归墟道人认为，万物皆有寿命，世界亦有终结。当一个世界走到尽头时，其残骸中仍蕴含着磅礴的能量和法则碎片。若任其飘散在混沌虚空中，最终会彻底湮灭，那是对资源的巨大浪费。
而归墟之道，就是将那些即将彻底消亡的世界残骸“吞噬”，提取其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精华，经过淬炼转化，孕育新的生机。
这才是“吞噬不为掠夺，而为新生；归墟不为毁灭，而为轮回”的真谛！
“我之前的理解……太肤浅了。”林默睁开眼，眸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他之前使用吞噬之力，更多是简单的吸收转化，虽然也注重炼化杂质，但本质上仍是掠夺。而按照《归墟真解》的奥义，吞噬应该是更加精妙的过程——提取精华，保留本源特性，最终实现“轮回新生”。
举个简单的例子：吞噬一株灵药，不是把它全部转化为灵力，而是提取其药性精华，保留其“生长”“治愈”等特性，这些特性可以融入自身，也可以用来培育新的灵药。
吞噬一个修士，不是掠夺其全部修为，而是提取其功法精髓、法则感悟，这些可以作为自身修行的参考，也可以传承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难怪寂灭深渊的存在要抓我。”林默恍然大悟，“它们的寂灭之道，是纯粹的毁灭与终结。而归墟之道，是在毁灭中孕育新生。这两条道路本质对立，我是归墟传人，自然被它们视为必须清除的异端。”
想通这一点，林默心中反而踏实了许多。
敌人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敌人盯上。现在他明白了缘由，也有了明确的道路，剩下的就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林默再次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完整的《归墟真解》。
这一次，吞噬之力的运转方式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他不再疯狂掠夺周围的灵气——那样效率太低，而且会造成这片古老禁地的灵气失衡。而是将吞噬之力内敛，形成一个微型的“归墟漩涡”在体内缓缓旋转。
这个漩涡散发出奇特的波动，与周围环境产生共鸣。
殿堂四根巨柱上的龙眼明珠，突然同时亮起。四道精纯到极致的能量光柱射出，汇聚到林默身上。这些能量是归墟道场积蓄了数万年的精华，专门留给传承者筑基之用！
林默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些能量。
断裂的经脉开始愈合，破损的肉身开始修复，枯竭的丹田重新充盈。更神奇的是，吞天碑在识海中微微震动，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黯淡的碑身重新焕发光泽。
“嗡——”
吞天碑突然从识海中飞出，悬停在林默头顶。碑身上那些文字全部亮起，与《归墟真解》的经文产生共鸣。两者相互印证，相互补充，让林默对吞噬之道的理解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一个月后。
林默睁开双眼，眸中有归墟漩涡虚影一闪而逝。
他的修为不仅完全恢复，而且更上一层楼——从半步帝尊，正式踏入帝尊境！虽然只是帝尊初期，但根基之扎实，远超寻常帝尊。因为他这次是以《归墟真解》重新筑基，每一个境界都打磨到了极致。
更关键的是，他对吞噬之道的理解达到了全新的层次。
“现在再遇到那只魔爪，虽仍不是对手，但至少有了逃跑的把握。”林默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心中涌起信心。
他站起身，朝雕像深深一拜：“多谢前辈传承。”
雕像没有任何回应，但林默能感觉到，那道苍茫的气息已经消散了——归墟道人留下的最后一缕神念，在完成传承后，终于彻底归于天地。
林默转身，准备探索这座归墟道场的其他区域。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殿堂深处，一道暗门突然打开。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与此同时，一个虚弱但急切的声音在林默识海中响起：
“传承者……快……快来救我们……”
那声音来自阶梯深处，而且不止一个，是成千上万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林默脸色一变。
这归墟道场中，竟然还有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