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极其尖锐、刺耳、令人牙酸的声音骤然从门外响起!
那声音如此之近,仿佛就贴着关闭的不锈钢电梯门外侧发出!
是某种坚硬的东西,在疯狂地抓挠、刮擦着金属门板!
密集,急促,充满了疯狂和暴戾,仿佛门外有什么东西,因为门的关闭而被激怒,正试图破门而入!
周远和吴浩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那刮擦声持续了大约五六秒,才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沉重的静默。
连那女人的哭声,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他们两人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在空旷黑暗的11楼走廊里回荡。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隐约的电梯运行声由远及近。
另一部电梯(之前卡在1楼的那部)上来了,停在了11楼。
门打开,里面站着两个穿着工装、拎着工具箱的维修工,还有一个穿着保安制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
看到周远和吴浩面无人色地站在黑暗里,维修工赶紧招呼他们进去。
保安大爷则用手电照着外面,脸色异常凝重,尤其是看到那两部电梯门(一部紧闭,一部刚打开)旁边被撕得一干二净、露出暗金色牌子的墙壁时,他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催促快走。
电梯下行,气氛压抑。吴浩惊魂未定,冲着维修工和保安大声质问:“你们这11楼到底怎么回事?!啊?闹鬼啊?!物业说没人住,通道还锁死!”
维修工埋头检查控制面板,含糊地说可能是电路故障。
保安大爷一直沉默着,直到电梯快到一楼,他才抬起眼,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周远和吴浩,又飞快地瞥了眼电梯楼层按键旁那个空荡荡的、本该显示楼层号的位置,压低了嗓子,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含混而快速地说:
“11楼邪性。前些年连着没了七个,都不是安生的走法。后来就老不太平。锁通道……是怕里头的东西,跟着活人的气儿,溜达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更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人心里:“那两块金板子,是早些年,特意请人来看过后安的。不能遮,不能挡。遮住了就压不住了。”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
外面是相对明亮的大堂灯光。
保安大爷不再说话,背着手走了出去,背影很快没入小区院子的阴影里。
周远和吴浩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悦澜湾小区。
直到骑上车,冲上大路,被喧嚣的城市灯光和车流包围,两人依旧感觉手脚冰凉,那股阴寒仿佛还附着在骨头上。
当晚,周远回到家,洗澡水开到最烫,皮肤都搓红了,却总觉得那层寒意洗不掉。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坠入一片混乱的梦境。没有女人的哭声,没有黑暗的走廊。
只有无数的、雪片般的纸张在眼前飞舞,每一张都是账单,巨额的数字猩红刺目,不断堆积,压得他喘不过气,最后变成一个冰冷的、巨大的金色数字“11”,当头砸下……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睡衣,窗外天色已是惨淡的灰白。
第二天中午,吴浩打来电话,声音沙哑而疲惫:“远哥,我昨晚梦到那个11楼了。听见那女人一直在哭,哭得我心里发毛……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这房子,我是不敢住了,这两天就找地方搬。”
周远沉默着,把自己那个关于数字和账单的噩梦咽了回去。
他联系了一个早年认识的、对民俗和某些“非正常”事件略有研究的朋友,隐去具体地点和人物,将昨晚电梯、金牌子、小广告、哭声、刮擦声的事情,尽量客观地描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朋友才缓缓开口,语气严肃:“听你这么说,那两块金属牌子,很可能是某种‘厌胜’或者镇守用的符板。”
“上面的纹路不是装饰,是特定的符咒或者镇压的图文。它们被放在那里,作用就是‘定住’那一片区域,不让某些东西逸散或者作祟。”
“这种东西,最忌讳被污损、遮挡。日常的灰尘或许影响不大。”
“但如果是故意张贴覆盖,特别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广告,纸张本身带着各种杂乱的信息和街头浊气,一层层糊上去,就等于把符板的眼睛蒙上,嘴巴堵住,手脚捆住。它的效力会大打折扣,甚至完全失效。”
“你想想,电梯为什么总在11楼停?因为那层楼有问题,能量场混乱或者有强烈的残留。电梯作为一种频繁上下、连接各层空间、带有微弱电磁场的金属容器,很容易被这种混乱吸引或干扰,像磁石被铁屑吸引一样,停在那里。”
“符板被遮住,镇不住场子了,所以电梯停得频繁,门关不上,那些哭声恐怕也是被放出来了一部分。”
“你们撕掉广告,相当于解除了封印,让符板重新作用起来。所以电梯门立刻关上,恢复正常运行。而门外那阵抓挠声……”朋友停顿了一下,“可能就是被重新镇压回去的东西,最后的不甘和反抗。”
挂了电话,周远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串依旧温润的檀木珠子,它昨晚没有发光,没有发热,没有展现出任何神异。
它只是一串珠子。
真正起作用的,是那两块差点被遗忘、被污秽覆盖的暗金色符板。
而11楼,那锁死的安全通道后面,那片被刻意荒废、被符板镇守的黑暗空间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那七个“不是安生走法”的人,到底留下了什么?这些东西,他没有问,朋友也不知道,保安更不会说。
吴浩很快搬了家,再也没提过悦澜湾三个字。
周远偶尔骑车路过那片区域,都会下意识地绕开。
那几栋楼依旧矗立在江夏区边缘,外墙在雨打风吹下日渐斑驳。
只是不知道,11楼的电梯门两侧,那重新暴露出来的暗金色牌子,是否还干净。
是否又有人,贴上了新的小广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