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那句“出发”落下,目标却换了人间。
他没动,转身直面解雨臣。
“小花,改计划。”
“南郊,照旧去。”
解雨臣瞳孔一缩,瞬间了然。
“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吴邪接上后半句,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你和霍家的人去,把汪家的注意力全给我吸到南郊去,动静要大到让整座京城都以为天要塌了。”
这是把解雨臣和霍家的人当成了活靶子,推到明面上吸引全部炮火。
解雨臣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明白。”
他不多问一个字,这种信任,源自无数次生死。
能亲手咬下汪家一块肉,这买卖,不亏。
“潘子。”吴邪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铁汉。
“你带一队人,跟着小花,护好他。”
“三爷您放心!”潘子一拍胸膛,闷响。
部署完毕,吴邪这才转身,穿过忙碌的院子,走向那棵沉默的老槐树。
树下的林渊正看着手里的那个金属方块。
从汪家清理人身上缴获的战利品。
那方块在他指间无声翻滚,表面的金属纹理像是活的,不断变幻着组合。
“渊哥,得分头行动。”吴邪走到他面前,声音放得很轻,“我要去拿个东西。”
林渊的视线从方块上挪开,投向吴邪。
他的眼神里没有疑问,对吴邪要去哪,拿什么,毫无兴趣。
凡人的阴谋诡计,于他而言,不过是餐前无聊的仪式。
吴邪看懂了,又问了一句。
“你跟我们去吗?”
林渊摇头。
他举起手中的金属方块,那东西在他掌心发出极细微的嗡鸣。
“这个,需要消化。”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
“而且,家里得有人看着。”
吴邪懂了。
南郊的杂兵,琉璃厂的心计,都入不了渊哥的眼。
他只想安安静静解析这个新到手的“零食”。
顺便,守家。
有林渊坐镇,这小小的四合院,就是地球上最坚固的堡垒。
吴邪心中再无一丝挂碍。
“好,这里交给你。”他郑重点头。
身后,解雨臣已经通过加密频道,将吴邪的新命令通知了霍家。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炸了锅,质疑吴邪临阵脱逃。
解雨臣只是对着话筒,用一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了一句。
“林先生,在宅子里等我们凯旋的消息。”
话筒里死寂一片。
“林先生”三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碎了所有不满和叫嚣。
再无人敢有异议。
深夜的巷子口,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奔赴各自的战场。
十几辆越野车引擎咆哮,车灯组成一道钢铁洪流,撕开夜幕,带着震天的杀气冲向南郊工业区。
那是解雨臣和潘子的阳谋。
车队卷起的烟尘还未散尽。
一辆黑得不反光的轿车,才从院门最深的阴影里悄然滑出,没有开车灯,像一滴融入黑夜的墨,汇入京城午夜稀疏的车流。
车内。
吴邪坐在副驾,闭目养神,窗外的路灯光影在他脸上飞速掠过。
后座,王胖子正拿一块鹿皮,爱不释手地擦着一把短管霰弹枪,枪管擦得锃亮。
“嘿,天真,我说这感觉才对嘛!”
胖子压着嗓子,兴奋得直搓手。
“就咱们仨,这他娘的才叫重出江湖!以前是下斗,今儿是上街,管他什么藏宝阁,胖爷我照样给它刨个底朝天!那霍家老妖婆不是藏着个心窝子里的宝贝吗?正好,咱今晚就去给她做个心脏手术,把那玩意儿活活给它掏出来!”
这比去南郊打枪战可刺激多了。
张起灵坐在另一侧,一身黑衣让他几乎与车内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背上黑金古刀的轮廓在偶尔的光线下微微反光。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车子拐进一条通往老城区的岔路,四周高楼退去,换上了低矮的灰墙青瓦。
路灯也变得昏黄,光线勉强铺满路面。
一直没动静的张起灵,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整个人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开车的伙计是解家最顶尖的好手,瞬间感到后座的气压不对,下意识地把脚从油门上抬起,车速缓缓降低。
“小哥?”
吴邪通过后视镜,捕捉到了张起灵的异常。
张起灵没回答,视线穿透车窗,望向街道尽头那片更深沉的黑暗。
他眉头蹙起。
“有味道。”
他的声音很低,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
“什么味儿?”王胖子手里的活儿停了,警惕地朝窗外张望。
“陈旧,腐朽。”
张起灵又说了两个词,然后补充了一句让车内温度骤降的话。
“是九门老一辈身上的味儿,混着棺材板和放了几十年没见光的血腥气。”
一句话,让王胖子刚还咧着的嘴,慢慢收了回去。
一个黑市拍卖会而已,怎么会牵扯出这种陈年旧账?
霍仙姑那老狐狸,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吴邪的眼神却越发冷硬。
龙潭虎穴又如何。
那把钥匙,哪怕真是阎王爷拿来勾魂的笔,今晚,他也抢定了。
他吴邪设的局,没人能安稳坐在台下当看客。
不上桌陪他玩,那就连人带桌子一起掀翻。
轿车又在死寂的街道上滑行了几分钟。
最终,在一个挂着“琉璃厂古文化街”牌坊的路口停下。
午夜十二点的古文化街,褪去了白日里所有的人气和伪装,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两侧店铺的朱门紧闭,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晃,投下的光影在青石板路上扭曲,像是无数挣扎的人影。
空气里,老木头、旧纸墨和潮湿尘土的味道混在一起,钻进鼻腔。
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吴邪推开车门下车。
王胖子和张起灵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吴邪的目光快速扫过整条街,最后,定格在街角一个最不打眼的门脸上。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木楼,门窗上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木头原本干枯的颜色。
门楣上,斜挂着一块积满厚厚灰尘的牌匾。
借着远处昏暗的灯光,隐约能辨认出上面是三个字。
藏宝阁。
吴邪看着那块牌匾,牌匾上的灰尘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古墓里的都厚。
他转头对身后的两人说。
“到了,就是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