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带来的消息让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石阿公伤在哪里？严重吗？”沈清辞一把接过档案袋，边拆边急问。
“左肩中弹，失血过多，但意识清醒。”山猫语速很快，“送信的是石岩安排在寨子里的学徒，说三天前的深夜，寨子后山的守碑石林有异动，石阿公带人去查看，遭遇伏击。对方用枪，而且……用的是改造过的子弹，弹头刻了符文。”
陆战北眼神一厉：“符文子弹？确认是冥河的人？”
“八九不离十。”山猫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绘图，上面画着弹头上的扭曲符号，“这是那个学徒凭记忆画的。老陈那边对比了档案，和七十年代初边境发现的那些仪器碎片上的符号，同源。”
沈清辞已经看完档案里的简要报告，脸色发白：“报告说，子弹除了造成物理创伤，还在伤口残留了侵蚀性能量，寨子里的巫医束手无策。石阿公现在靠祖传的吊命药撑着，但撑不了多久。”
“必须马上去。”陆战北转身就往屋里走，“清辞，准备药品。山猫，联系总部申请紧急通行许可，我们……”
“战北，你的腿！”沈清辞拉住他。
“能走。”陆战北脚步不停，“石阿公不仅是守碑人，还是我们重要的盟友，更是清平制药的技术顾问。于公于私，都必须救。”
沈清辞看着丈夫坚定的背影，知道劝不住。她深吸一口气，对山猫道：“通知顾师兄，药厂所有‘净邪焚海散’库存全部打包，再准备一批高阶‘清心辟邪符’的材料，我要路上用。”
“明白！”山猫转身就跑。
深夜十一点，南锣鼓巷的四合院灯火通明。陆振华和周雅茹接到电话后匆匆赶来，沈建国和苏婉柔也到了——是陆战北让山猫顺路去通知的。
“胡闹！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去什么西南！”周雅茹第一次对儿子发了火，“组织上给你三个月的假，这才一个多月！”
陆振华按住妻子的肩，沉声道：“雅茹，战北是军人，更是‘烛龙’的组长。石阿公的事涉及界碑安危，他必须去。”
“可他的腿……”苏婉柔也红了眼圈，拉着女儿的手，“清辞，你也要去？那边多危险啊，又是枪又是……”
“妈，我必须去。”沈清辞反握住母亲的手，语气温柔但坚定，“只有我能处理能量侵蚀的伤。而且石阿公对我和战北有恩，不能见死不救。”
沈建国看着女儿女婿，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什么时候走？”
“直升机一小时后到西郊机场。”陆战北已经换上了作战服，虽然右腿还有些僵硬，但身姿依旧挺拔，“爸，妈，你们放心，我们会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子弹不长眼！”周雅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但她很快抹去，转身走进厨房，“等着，我给你们装些干粮。”
苏婉柔也跟了进去。两个母亲在厨房里默默忙碌，一个装馒头咸菜，一个煮鸡蛋。锅碗碰撞声中，压抑的抽泣隐约可闻。
客厅里，三个男人站在地图前。
“这是石岩传回来的详细地形图。”陆战北指着云贵交界处的一个点，“云雾寨在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进出。伏击发生在寨子后山的石林，那里是生命之碑的外围守护区。”
沈建国皱眉：“对方敢直接攻击守碑人，说明已经撕破脸了。战北，这次去，不仅要救人，还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对石阿公下手？”
“我怀疑和界碑网络的异常有关。”沈清辞拿着笔记本走过来，“爸，我刚才又用钥石感应了一次，川西那个‘空洞’的吸力在增强。而云雾寨的生命之碑，是距离那个空洞最近的几个主要界碑之一。”
陆振华神色严峻：“你的意思是，冥河想先拔除守护力量，再对界碑下手？”
“恐怕不止。”陆战北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西南有多个守碑人传承，石阿公是其中威望最高的。如果拿下他，其他守碑人群龙无首，冥河就能逐个击破。等明年春分能量潮汐高峰时，他们就能控制整个西南的界碑节点，为开启归墟之门铺路。”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厨房门口，周雅茹和苏婉柔端着打包好的食物站在那里，显然听到了刚才的话。
“所以……这一仗非打不可，是吗？”周雅茹的声音有些发抖。
陆战北走到母亲面前，握住她的手：“妈，有些仗，现在不打，将来就要用十倍百倍的代价去还。我和清辞去做的事，就是为了避免那一天。”
周雅茹看着儿子，又看看儿媳，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一定……一定要回来。”
“我们保证。”沈清辞轻声说。
凌晨一点，西郊机场。
军用直升机已经启动，螺旋桨卷起狂风。沈清辞背着一个特制的医疗箱，里面除了常规药品，还有她紧急绘制的一批符箓和空间里取出的珍稀药材。陆战北的腿经过沈清辞用针灸和药膏紧急处理，疼痛缓解了不少，但走起路来仍能看出些许不自然。
老陈带着两个“烛龙”队员等在那里，看到陆战北，立正敬礼：“组长！医疗队已经先飞过去了，是协和的外科专家，严老亲自安排的。”
“辛苦了。”陆战北还礼，“情况更新？”
“有。”老陈递过新的情报，“三个小时前，黔东南另外两个寨子的守碑人也遭到了骚扰，但对方只是试探，没有强攻。另外，石岩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在石林现场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黑色的、刻满符文的骨片。
沈清辞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催动低阶冥河造物的媒介。他们在石林里释放了怪物？”
“至少三只，都被石阿公带人击杀了。”老陈面色凝重，“但石阿公的伤，是被人从背后开枪打的。对方埋伏得很好，而且……用的是消音器。”
内鬼？这个词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想到了。
陆战北收起骨片：“直升机上再说。出发。”
临上机前，沈清辞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机场的灯光在夜色中晕开，她想起父母们站在院门口送别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她握紧了医疗箱的背带，转身上了飞机。
飞行途中，陆战北和沈清辞都没休息。一个在研究地形图和情报，一个在整理药品和绘制新的符箓。
“清辞，到了之后，你主攻治疗，安保交给老陈他们。”陆战北忽然开口，“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沈清辞抬起头，看见丈夫眼中的血丝和紧绷的下颌线。她放下朱砂笔，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你也是，腿伤没好全，别逞强。”
“我知道。”陆战北反握住她的手，“这次……可能比东南那次更复杂。东南是正面战场，西南是暗处较量。冥河在那里经营多年，人脉地形都比我们熟。”
沈清辞沉默片刻，从医疗箱夹层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枚米粒大小的药丸：“这是我用空间里新长的‘同心果’花蕊炼的，叫‘两心丹’。服下后，十二时辰内，如果一方遇到致命危险，另一方会有感应。”
陆战北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一枚。沈清辞也服下另一枚。
药丸入腹，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两人同时感觉到，彼此之间多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仿佛心跳都隐约同步了。
“这药……”陆战北有些惊讶。
“同心果的特性。”沈清辞轻声说，“我在玉简里找到的古方，本来需要三年才能炼成，但用琉璃净火加速了过程。药效可能只有原方的三成，但应该够用。”
陆战北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凌晨四点，直升机降落在距离云雾寨最近的临时起降点。寨子里已经有人等着了——是石岩，他眼睛通红，显然是连夜赶回来的。
“沈大夫！陆组长！”石岩冲过来，“我爷爷情况恶化，巫医说……说最多还能撑六个时辰。”
“带路。”沈清辞拎起医疗箱。
一行人摸黑进山。山路崎岖，陆战北的腿伤让他走得艰难，但他一声不吭，速度丝毫不慢。沈清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此刻不是心疼的时候。
天蒙蒙亮时，他们终于抵达云雾寨。寨子依山而建，吊脚楼层层叠叠。生命之碑所在的石林在后山深处，此刻已经被石岩安排的人严密把守。
石阿公躺在自家竹楼里，脸色灰败，左肩缠着的绷带已经被黑红色的血浸透。一个老巫医守在旁边，看到沈清辞，立刻让开位置。
“子弹取出来了，但伤口溃烂，药敷上去就化。”老巫医声音嘶哑，“那股邪气在往心脉走。”
沈清辞快速检查伤口，灵识探入。果然，子弹残留的侵蚀性能量像活物一样在经脉里窜动，不断破坏生机。更麻烦的是，这股能量和她之前见过的冥河力量都不太一样——更阴毒，更隐蔽。
“准备热水、干净棉布，还有……”她报出几种草药，“石岩，你寨子里有吗？”
“有！我这就去拿！”
沈清辞打开医疗箱，取出银针。先封住心脉要穴，阻止能量扩散。然后调动净源之力，一点一点地清理伤口附近的侵蚀能量。
这个过程极其耗神。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发，但她全神贯注，手下稳如磐石。
陆战北守在门口，一边警戒，一边看着妻子专注的侧脸。竹楼外，天色渐亮，山间的晨雾弥漫开来，带着深秋的寒意。
一个小时后，沈清辞终于直起身，长出一口气：“暂时稳住了。但那股能量很顽固，需要分三次才能彻底清除。石阿公失血太多，需要输血。”
“用我的。”石岩立刻挽起袖子，“我和爷爷血型一样。”
老陈安排队员去取简易输血设备。趁着这个间隙，陆战北问石岩：“伏击现场还有什么发现？”
石岩咬牙道：“我检查了爷爷的伤口，子弹是从不到十米的地方打的。那个距离，以爷爷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动静，除非……”
“除非开枪的人是他信任的，没有防备。”陆战北接过话，“寨子里有可疑的人吗？”
“正在查。”石岩眼睛更红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
“冷静。”陆战北按住他的肩，“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寨子，不能再乱。石阿公受伤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封锁了，只说爷爷病了。”石岩深吸一口气，“但瞒不了多久。其他寨子的守碑人这几天本来要约爷爷议事，商量应对山里异动的事。”
正说着，竹楼外传来喧哗声。一个年轻人跑进来：“岩哥，曼伞寨的龙巴老爹来了，说要见阿公。”
曼伞——沈清辞心中一动，是严老提到的那个长寿寨子。
陆战北和老陈对视一眼：“请他进来。清辞，你能继续吗？”
“可以。”沈清辞已经准备好了输血设备，“你们谈正事，这里交给我。”
龙巴老爹是个精瘦的老人，皮肤黝黑，眼睛却很亮。他一进来，先看了眼床上的石阿公，又看向正在输血的沈清辞，目光在她手腕的翡翠镯子上停留了一瞬。
“你就是那个得了落霞坳传承的女娃？”龙巴老爹开口，声音沙哑。
沈清辞点头：“晚辈沈清辞，见过老爹。”
龙巴老爹摆摆手，神色凝重地看向陆战北：“陆组长，你们来得正好。我这次来，是要告诉石老哥一件事——曼伞的‘长寿泉’，三天前开始变黑了。”
屋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长寿泉是曼伞寨的圣泉，也是那个寨子自然能量场的核心。泉眼变黑，意味着那个区域的界碑节点，已经开始被污染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战北沉声问。
“满月那晚开始的。”龙巴老爹说，“我派人守着泉眼，发现每天子时，泉水黑得最厉害，还会冒出泡，像……像在煮什么东西。”
沈清辞心里一紧。子时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冥河选这个时间动作，绝非偶然。
“老爹，带我去看看长寿泉。”她忽然开口。
“清辞？”陆战北皱眉。
“冥河在同时攻击多个节点，这不是巧合。”沈清辞快速分析，“石阿公受伤，长寿泉被污染，还有其他守碑人遭骚扰……他们在测试什么，或者，在准备一个需要多个节点同时启动的仪式。”
她看向龙巴老爹：“长寿泉附近，有没有发现符文、阵法之类的痕迹？”
龙巴老爹想了想，忽然道：“有！泉眼上游的崖壁上，最近多了一些新刻的图案，寨子里没人认得。我让孙子拓下来了。”
他掏出一张树皮纸。上面拓印的图案扭曲诡异，但沈清辞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冥河用来连接不同能量节点的“锚点符”。
而这张符的核心结构，指向的正是在她感应中那个不断扩大的“空洞”。
“他们在搭建桥梁。”沈清辞的声音冷了下来，“以各个界碑节点为桥墩，以侵蚀能量为绳索，要在川西那个空洞和现实世界之间，架起一座桥。”
“归墟之门的桥？”陆战北眼神锐利如刀。
“恐怕是的。”沈清辞看着树皮纸上的图案，“而且从进度看……他们快要完工了。”
窗外，晨雾散去，阳光照进竹楼。但屋里每个人的心，都沉入了冰窖。
真正的决战，比预想的来得更快。而他们，已经站在了风暴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