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出口,火墙如幕。
赤衍天的虚影高悬于空,虽是分身,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融天期威压。那双由火焰凝聚的眼睛,正冷冷俯视着江澈所在的船队。
在他左右,独眼壮汉与一名妖艳女子如同两尊门神,气息毫不遮掩地释放。那女子身着粉纱薄裙,肌肤若隐若现,眼波流转间自带媚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掌心悬浮的一团粉色火焰,虽只是子火,却散发着勾动人心欲望的诡异波动。
“涅盘六阶和五阶……”主舰上,轩辕破天舔了舔嘴唇,眼中战意沸腾,“总算来了点像样的。那女人手里的火有点意思。”
虚空尊者的身影无声出现在江澈身边。他看了一眼那粉焰女子,淡淡道:“合欢宗的红鸾,欢喜老人的独女。她手里的是红尘欲火子火,专攻神魂欲望。小心她的媚术。”
江澈握紧尺水剑。
船队缓缓停下,与焚天谷舰队隔火相望。
“江澈。”赤衍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就此退去,本座可当一切未曾发生。你若执意送死,不仅你带来的这些乌合之众要葬身于此,你那妹妹……”
他顿了顿,火焰构成的嘴角勾起残忍弧度:
“本座会让她亲眼看着你死。”
海风骤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澈身上。
江澈向前踏出一步。
他踩在虚空,如履平地,一步步走向火墙。苏芸想跟上,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这个距离,若赤衍天突然发难,她来不及躲。
“赤衍天。”
江澈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提到我妹妹,那我问你——你可知道,阿涟是怎么成为我妹妹的?”
赤衍天虚影眉头微皱。
江澈继续往前走,声音在海峡间回荡:
“十三年前,东荒北境,寒冬季。我在雪地里捡到一个快要冻死的小丫头。她缩在破庙角落,抱着半块发硬的馒头,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我把她背回家,用仅有的草药吊住她的命。她醒来后第一句话是‘哥哥,我饿’。”
江澈停在火墙前十丈处,仰头看着那火焰虚影:
“我没有妹妹,她也没有家人。但从那天起,我就是她哥哥。”
“我教她认字,教她修炼。她叫我‘哥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她突破辟府期那天,高兴得一整晚没睡,拉着我说以后要保护我。”
江澈忽然笑了,笑得冰冷:
“赤衍天,你懂什么是家人吗?”
“你以为她是你随手可以抓来、炼成兵器的材料?你以为抹去记忆、改个名字,就能切断一切?”
尺水剑缓缓抬起,剑尖直指赤衍天:
“我今天就告诉你——阿涟是我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命,是我江澈认下的妹妹。谁敢动她……”
剑身嗡鸣,玄元重水焰在剑锋燃起:
“我就让谁,灰飞烟灭。”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江澈动了。
龙腾九霄——蓄势于渊,五成之力,爆发!
暗金色气流从周身毛孔喷涌而出,在他身后凝成一条模糊的龙形虚影!虚影仰天长啸,虽无声,却震得空间扭曲!
江澈一剑斩向火墙!
不是剑招,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记竖劈!
但这一剑里,有十三年的相依为命,有寒夜里的相互取暖,有许诺“哥哥永远保护你”的那个雪天。
剑落。
火墙从中裂开。
不是被火焰熄灭,而是被一股更原始、更蛮横的力量——属于“守护”的意志——生生撕开!
赤衍天虚影眼中闪过惊愕。
他这一道火墙,虽非全力施为,却也足以困杀涅盘中期。可江澈这一剑……
“混沌真意……还有那是什么功法?”赤衍天眯起眼。
江澈已穿过火墙,立于焚天谷舰队之前。
独眼壮汉和红鸾同时踏前一步。
“谷主,此子交给我。”独眼壮汉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正好试试新练成的‘焚天霸体’。”
“赤铜,小心些。”赤衍天虚影淡淡道,“此子有些古怪。”
“再古怪,也只是涅盘三阶!”赤铜大笑,一拳轰出!
拳风所过,空气燃烧!涅盘六阶的全力一击,威力足以崩山!
江澈不退反进。
他左手掐诀,阴阳流盾瞬间成型——玄元重水焰为基,太乙庚金焰为骨,双重源火构成的盾牌迎上拳风!
“轰!!!”
巨响震耳欲聋。
江澈倒飞十余丈,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盾未破!
赤铜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该我了。”
江澈抹去血迹,身形消失。
下一瞬,出现在赤铜左侧,尺水剑斜撩——瀚海流!
剑势如潮,层层叠叠。赤铜怒吼,双臂交叉格挡,火焰护盾凝聚。但剑潮中,每一重浪潮都带着不同的劲道:第一重刚猛,第二重阴柔,第三重旋转,第四重穿透……
“噗嗤!”
剑尖终究划破护盾,在赤铜左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找死!”赤铜暴怒,周身火焰暴涨,化作一尊三丈高的火焰巨人,一拳砸下!
江澈正要硬接,耳边忽然传来苏芸的传音:
“江澈,那女人要出手了!”
几乎同时,红鸾动了。
她没有攻向江澈,而是双手结印,那团粉色子火骤然膨胀,化作漫天粉色光点,洒向江澈船队!
“不好!”诸葛文境脸色一变,“是范围神魂攻击!”
红尘欲火——直击欲望与心魔!船队中修为较低的修士,一旦被沾染,轻则欲念丛生战力大损,重则心魔爆发自相残杀!
江澈瞳孔骤缩。
他若回防,必被赤铜重创。若不回防,船队至少折损三成!
千钧一发——
“红鸾妹妹,欺负低阶修士多没意思?”
一声娇笑从船队后方响起。
璃幽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半空,她双手一展,身后浮现九条雪白狐尾虚影!狐尾摇曳,洒下漫天月华般的光点,与红尘欲火的粉色光点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粉色与月白互相侵蚀、消融,如同两军对垒,无声惨烈。
“玄冥天狐……”红鸾眯起眼,“璃幽,你们天狐一脉也要插手我合欢宗与焚天谷的事?”
“哎哟,这话说的。”璃幽掩嘴轻笑,“你们合欢宗和焚天谷合作这么多年,抓人家妹妹炼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是人家的家事?”
红鸾脸色一沉:“你懂什么!‘焚天冰凰’计划是我父亲与赤谷主共同商议的!玄阴灵体与太初阳炎子火结合,再以地心毒火淬炼,乃是我南溟魔道百年大计!”
此言一出,江澈眼神骤寒。
“共同商议?”他转头,死死盯住赤衍天虚影,“所以阿涟被盯上,不是偶然?”
赤衍天虚影笑了:
“告诉你也无妨。那丫头的玄阴灵体,本座十年前就发现了。只是当时她修为尚浅,需养到涅盘期方可入炉。至于为何与你焚天谷为敌……呵呵,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把她带在身边,让她成了你最大的软肋。”
江澈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十年……也就是说,阿涟还在他身边时,就已经被盯上了。
“你们……”他声音嘶哑,“早就计划好了?”
“不错。”赤衍天坦然承认,“合欢宗的红尘欲火可侵蚀神魂、剥离记忆,我焚天谷的火焰可改造体质、重塑本源。两宗合作,方能造就完美的‘焚天冰凰’——一件拥有自我意识、却绝对忠诚的战争兵器。”
红鸾接话道:“江澈,你妹妹能成为两宗大计的载体,是她的荣幸。待她蜕变成凰,便是我南溟魔道横扫四方之时!”
“荣幸?”江澈笑了,笑得悲凉,笑得疯狂,“好一个荣幸……”
他体内,那团暗金色气旋开始疯狂旋转。
龙腾九霄第一重——蓄势于渊,七成之力,释放!
“吼——!!!”
这一次,龙吟有了声音!
暗金色气流从江澈体内冲天而起,凝成一条清晰了数倍的龙形!龙目睁开,淡漠威严!
江澈的气息节节攀升:涅盘三阶巅峰、四阶、四阶巅峰……最终停在涅盘五阶门槛!
“什么?!”赤铜大惊。
连赤衍天虚影都动容了:“临时提升修为的秘法?不对……这气息稳定得可怕……”
江澈睁开眼,眼中金光流转。
“第一招。”
他一步踏出,身形消失。
赤铜只觉眼前一花,江澈已到面前,一掌按在他胸口——
九幽黄泉掌,但这一次,掌心中多了一缕暗金色!
“嘭!!!”
赤铜胸口的火焰铠甲如纸糊般碎裂!掌力透体,他喷出一口夹杂内脏碎块的鲜血,整个人如陨石般砸向下方的焚天谷战船!
“轰隆!”
战船被砸穿,赤铜陷入甲板,生死不知。
一招,败涅盘六阶!
全场死寂。
焚天谷与合欢宗弟子们目瞪口呆,连红鸾都停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江澈缓缓转身,目光扫过红鸾,最终落在赤衍天虚影上:
“合欢宗……焚天谷……好,很好。”
“今日我记下了。待我救回阿涟,这两宗,我会一一拜访。”
赤衍天虚影沉默了数息,忽然笑了:
“好,很好。”
他抬起火焰构成的手,轻轻鼓掌:
“江澈,你确实超出了本座的预料。难怪敢带这些乌合之众来南溟。”
“不过……”赤衍天的笑容变得诡异,“你以为,这就赢了?”
他伸手,指向后方海域:
“看看那边。”
江澈转头。
只见海峡出口之外,海平面上,又出现了九艘战船!船上旗帜不是焚天谷的赤红火焰,也不是合欢宗的粉色莲花,而是……星辰图案。
“星辰殿……”苏芸脸色一沉。
“还有。”赤衍天又指向另一侧。
那里,三艘漆黑如墨的战船缓缓驶出迷雾,船首立着一尊狰狞鬼像。
“北冥府。”诸葛文境的声音传来,带着凝重,“麻烦了。”
赤衍天大笑:
“江澈,你以为本座只会坐等你打上门?”
“星辰殿与我有三十年盟约,北冥府欠我三个人情。今日他们来,不是助战,只是‘维持南溟秩序’——防止某些外来势力,扰乱南溟安宁。”
“至于合欢宗……”他看向红鸾,“红鸾侄女代表她父亲而来,这已说明我两宗的态度。”
他俯视江澈,一字一顿:
“现在,你还觉得,你能闯过去吗?”
江澈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他身后,船队众人也都面色难看。
焚天谷本就有地利,如今又有合欢宗明确支持,再加上星辰殿、北冥府两方下七派助阵——虽未全部宣战,但这四方势力往这一摆,就是天堑。
江澈这边的盟友,虚空尊者能对抗赤衍天本体,但若合欢宗欢喜老人亲至,再加上星辰殿和北冥府的融天期……
“江澈。”苏芸飞到他身边,低声道,“硬闯不行。”
“我知道。”江澈咬牙。
他看向赤衍天:“你想怎样?”
“简单。”赤衍天虚影负手,“你,独自一人来焚天谷。本座在‘炎狱渊’前等你。你若能闯过三关,本座让你见那丫头一面。”
“只是见一面?”
“见一面后,本座给你一个机会——公平对决。你赢了,带她走。你输了,留下命。”
赤衍天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那就带着你这些乌合之众,试试能不能冲破四方防线。”
“选吧,江澈。”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江澈沉默了。
他看向苏芸,苏芸摇头,眼神焦急。
他看向虚空尊者,尊者面无表情,但传音入耳:“若去,是死局。”
他看向诸葛文境,诸葛文境闭目推演,片刻后睁眼,轻轻摇头。
最后,江澈看向南方。
那里,是焚天谷的方向,是阿涟在受苦的地方。
“江澈……”苏芸握住他的手,声音颤抖,“别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江澈低头,看着她的手,声音低沉却坚定:“阿芸,我必须去。阿涟是我从雪地里捡回来的,我答应过要保护她。这十三年来,我叫她妹妹,她叫我哥哥——这不是血缘,是比血缘更深的羁绊。”
苏芸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是赤衍天设下的分明是死局!你一个人去焚天谷,怎么可能闯过三关?怎么可能从融天期强者手中活下来?”
“我知道是死局。”江澈反握住她的手,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但阿芸,有些路明知道是死路,也得走。就像当年在玄水宫,水靖柔说我不配站在你身边,可我还是走到了今天。”
他抬手,轻轻擦去苏芸眼角的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联手对敌吗?那时我们都还是神行期,面对御法期的追杀,所有人都说我们死定了。可我们活下来了,不是吗?”
苏芸哽咽道:“那不一样……那时我们在一起。现在你要一个人去……”
“正因为要一个人去,我才更要活着回来。”江澈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装着你,装着阿涟,装着我们的约定。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他靠近一步,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如耳语:“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镜湖殿旧址看看。然后……我娶你。”
苏芸浑身一颤,泪水终于滚落:“你……你说什么?”
“我说,等我救回阿涟,我们就成亲。”江澈笑了,笑容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想要你成为我的道侣,真正的道侣。不是口头约定,是要三媒六聘、天地为证的那种。”
苏芸哭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江澈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赤衍天虚影,声音响彻海峡:
“我答应。”
“江澈!”轩辕破天吼道,“你疯了吗?!那是陷阱!”
“我知道。”江澈平静道,“但这是唯一能最快见到阿涟的路。”
他看向赤衍天:“时间?”
“三日后,午时。”赤衍天虚影渐渐淡化,“过时不候。”
话音落,虚影消散。
焚天谷与合欢宗舰队开始后撤,星辰殿和北冥府的船队则缓缓上前,封锁了海峡出口。
江澈回到主舰。
众人围上来,脸色都不好看。
“小子,你真要去?”轩辕破天瞪眼。
“必须去。”江澈点头,“但不是去送死。”
他看向诸葛文境:“诸葛先生,我需要你帮我推演三件事。”
“说。”
“第一,赤衍天说的‘三关’,最可能是什么?”
“第二,阿涟现在的情况,还能撑多久?”
“第三……”江澈顿了顿,“如果我死在焚天谷,你们如何安全撤退?”
最后一问,让所有人沉默。
苏芸紧紧抓住江澈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先推演。”江澈盯着诸葛文境,声音平静得可怕。
诸葛文境闭目,玉算筹在指尖飞舞。
半个时辰后,他睁眼,脸色苍白——推演这种涉及融天期的事,消耗极大。
“第一,三关应是:火海炼心、熔岩战傀、以及……赤衍天亲自出手的一招。”
“第二,阿涟的情况……不妙。”诸葛文境沉声道,“我窥到一角未来——她在经历‘蜕皮’。玄阴灵体被强行改造,每蜕一次皮,人性便少一分。现在……至少已蜕过一次。”
江澈拳头攥得咯咯响。
“第三……”诸葛文境看向江澈,“你若死,我们会撤。但撤走的,不会超过三成。”
“够了。”江澈点头,“能走三成,总比全灭好。”
他转身,看向众人:
“这三天,船队原地驻扎,不得妄动。轩辕前辈、独孤前辈,防务交给你们。”
“璃幽前辈,红鸾那边,麻烦您盯着。”
“诸葛先生,继续推演,尽可能多获取情报。”
“虚空尊者……”江澈躬身,“若我失败,请您……带苏芸走。”
虚空尊者沉默片刻,点头。
夜幕降临。
船队进入戒备状态,各船灯火通明,防御阵法全开。
江澈独自走向船尾,苏芸默默跟在他身后。
海风带着咸腥味,远处星辰殿船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像一群窥视的眼睛。
“江澈。”苏芸从身后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背上,“我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害怕”二字。
江澈转身,将她拥入怀中:“我也怕。怕救不回阿涟,怕再也见不到你。”
“那为什么还要去?”苏芸抬头,眼中含泪。
“因为如果不去,我会恨自己一辈子。”江澈抚摸着她的长发,“阿芸,你知道吗?捡到阿涟那天,雪下得很大。她缩在破庙角落,小脸冻得发紫,怀里抱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馒头。”
“我把她背回家,用雪搓她的手脚,熬了三天药。她醒来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叫了声‘哥哥’。那一刻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多了个要保护的人。”
他停顿片刻,声音更轻:“后来遇见你,我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要守护的人。阿芸,你和阿涟,是我在这世上最珍贵的。我可以死,但不能看着你们受伤害而无动于衷。”
苏芸紧紧抱住他,声音闷在他胸口:“我懂……我都懂。可是江澈,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你刚才说的……娶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算数。”江澈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苏芸是我的道侣。”
两人相拥良久,直到月上中天。
“去准备吧。”苏芸轻轻推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需要调整状态,我也需要……为你准备些东西。”
江澈点头,转身走向静室。
苏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温柔逐渐化为坚定。她回到自己舱室,取出一枚月白色的玉佩——那是璃幽赠予的狐狸石中的月白佩。
她将玉佩握在掌心,闭目凝神。
镜花水月体质全力运转,眉心一点水蓝光华大盛。她在以自身本源为引,将“水月镜天”神通的一丝种子烙印进玉佩中。
这枚玉佩,能在关键时刻制造一个足以迷惑涅盘期修士的幻象——这是她能为江澈准备的,最后的保命手段。
静室内。
江澈盘膝而坐。
丹田深处,那团暗金色气旋缓缓旋转。龙腾九霄第一重“蓄势于渊”已用七成,剩下三成是底牌。但他隐隐感觉到,第一重并非只有“蓄势”与“爆发”这么简单。
云渺老者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龙腾九霄,重在‘腾’字。蓄势为潜,腾跃为起。你如今只悟了‘蓄’,还未悟‘腾’。”
“何为腾?”江澈心中问道。
“腾是变化,是灵动,是蓄势之后的万千可能。”云渺缓缓道,“龙潜于渊,可静如止水;龙腾于空,可千变万化。你的暗金色气流,如今只有爆发之力,缺了变化之妙。”
江澈若有所思。
他尝试引导一缕暗金色气流,不再强行压缩,而是任其在经脉中游走、变化。起初气流横冲直撞,险些伤及经脉。但渐渐地,在混沌真意的统御下,气流开始变得柔顺、灵动。
一夜过去。
当晨光微露时,江澈睁开眼,掌心浮现一缕暗金色气流。这气流不再如金属般坚硬,而是如活物般蜿蜒游动,时而如龙,时而如蛇,变幻莫测。
“龙腾九霄第一重……原来如此。”江澈喃喃,“蓄势是根基,腾变是用法。”
他感觉到,自己对这股力量的掌控,提升了一个层次。
同一时间。
焚天谷,炎狱渊最底层。
淬火池中,阿涟——或者说冰璃——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一只赤红如焰,一只冰蓝如晶。
身体表面的皮肤正在龟裂、剥落,露出下方新生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肌体。痛,无法形容的痛,但她咬紧牙,没发出声音。
池边,赤衍天本体负手而立,身旁站着一名粉袍老者虚影——正是合欢宗宗主欢喜老人的投影。
“第一次蜕皮完成。”赤衍天淡漠道,“进度比预想快。”
欢喜老人投影抚须笑道:“红尘欲火子火侵蚀神魂的效果,果然不错。再蜕两次,她的自我意识就该彻底消失了。”
赤衍天点头:“三日后,江澈会来。到时让她亲手杀兄,完成最后一步‘斩情’。”
“妙哉。”欢喜老人笑道,“斩断最后牵挂,焚天冰凰方可圆满。届时我两宗联手,南溟谁敢不从?”
两人相视而笑。
待欢喜老人投影消散,赤衍天看向池中:
“听到了吗?三日后,你哥哥会来。本座会给你机会……亲手杀了他。”
阿涟空洞的眼神,忽然剧烈波动。
冰蓝色的右眼中,一滴泪滑落。
“不……”她嘴唇微动,无声。
但赤衍天已转身离开。
石门关闭。
黑暗中,阿涟闭上眼。
更多的泪从冰蓝右眼涌出,滴入毒炎,发出“嗤嗤”轻响。
而赤红的左眼,却冰冷无情。
体内,两股力量在厮杀——一边是玄阴灵体本源的守护执念,一边是红尘欲火侵蚀后的杀戮本能。
“哥哥……快……跑……”
微弱的心念,在痛苦中挣扎:
“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