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相思的剑柄还在震,金线余波顺着葫芦表面游走,像条不安分的小蛇。云绵绵盯着那道光痕,忽然抬手一拍碧玉葫芦:“别晃了,再放回忆杀我可要收版权费了。”
洛玄离没动,但眼神比刚才多了点温度。他收回剑,指节在剑鞘上轻轻敲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没理他,转头看向锦鲤管家,“你刚说我们是蚂蚱?那现在是不是该算算,到底哪只腿先断?”
“咳咳!”锦鲤管家尾巴一抖,差点从葫芦口滑下去,“小姐,这命契的事儿还没捋清呢,您就想着拆伙?”
“不是拆伙。”她眯眼,“是查账。谁欠谁多少,得一笔一笔算明白。”
话音刚落,识海里又是一阵抽痛,不是魔气那种烧灼感,更像是有人拿根细针,在她脑仁里一圈圈画符。她知道这是连续开启时光回溯的后遗症,系统不喊累,她的身体先扛不住了。
但她不能停。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雷光,直接扎进自己手腕经脉。刺啦一声,皮肉微焦,一股滚烫的灵流冲向识海。这是雷灵体自燃经脉的法子,疼得她牙关发紧,可脑子反而清明了。
“给我扫。”她在心里下令。
云墟空间嗡地一震,一道无形波动朝洛玄离蔓延过去。这不是普通的探测,而是最高权限下的全息扫描——连他体内最细微的灵脉走向都能扒出来。
几息之后,脑海浮现一行小字:**检测到同命蛊波长,频率与宿主护心蛊共振,存在引爆风险。**
她瞳孔猛地一缩。
“果然有鬼。”
她二话不说,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空中,迅速结成一道封印符纹。符成即飞,直扑洛玄离心口三寸处,啪地贴了上去。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要挡,却被她一把按住手腕。
“别动!你想让那玩意儿炸了咱俩?”她声音压得很低,“你种在我身上的护心蛊是保命用的,可有人在你身上反向种了个同命蛊——它借着你的命气养着,等哪天你快死了,它就顺着命契反噬我,把我一起拖进轮回都算轻的。”
空气静了一瞬。
洛玄离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料罐。想辩解,又像在忍痛。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他终于开口。
“从你十年如一日穿这件酒渍衫开始。”她冷笑,“正常人哪怕再邋遢,也不至于袖口的污渍都长出霉斑了还不换。我一度以为你是故意扮穷博同情,现在看来……是你根本不敢脱衣服吧?怕露出命门上的烙印?”
锦鲤管家在旁边听得直点头:“有道理!上次我去他房间偷酒喝,发现衣柜里整整三十套一模一样的黑袍,连补丁位置都一样。我还说这审美堪比宗门制服呢。”
洛玄离没接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右肩下方的位置。那里隔着衣料,隐约有个掌心大小的印记,形状像被烧红的铁签烫过。
“那天我救你离开战场,仙界使者确实没碰我。”他声音很平,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但他们用诛仙残剑划破虚空,在我背上留下一道‘契约烙印’。我以为只是追踪术法,没想到……是蛊引。”
“借刀杀人啊。”云绵绵冷笑,“他们让你亲手给我种下护心蛊,等于主动绑上命契。然后通过这个连接,把同命蛊塞进你体内。只要你不死,蛊就不显;可一旦你重伤或动情过度,它就会激活,反过来操控你去毁掉我——完美闭环。”
她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心口。那里曾经无数次随着洛玄离受伤而剧痛,以前只当是共情,现在才明白,那是命契在报警。
“难怪你这些年总躲着我。”她抬头看他,“不是怕宠坏我,是怕靠太近,刺激到蛊虫?”
他没否认。
锦鲤管家突然插嘴:“等等!我记得《万象天衍阵》残卷里提过一句——‘双蛊同生,血契难分,唯种蛊者可解。’问题是,种蛊的人都死透了,咱们上哪儿找活爹去?”
“不一定非得找到人。”云绵绵眯起眼,“可以复现过程。”
她抬手调出空间存档,将方才那段记忆影像重新播放。画面慢到几乎停滞,直到洛玄离抱着襁褓跃入虚空前那一瞬——仙界使者的确没碰他,但那柄悬空的诛仙残剑,剑尖微微一颤,一道黑丝竟顺着金线倒流,精准钻入他背脊命门。
“看到了吗?”她指着那帧画面,“金线是我护心蛊的源头,它成了传输通道。他们利用你的行动,把你变成了被动容器。高明,真是高明。”
“所以现在怎么办?”洛玄离问。
“两个选择。”她竖起两根手指,“一是切断命契,代价是你我都会受反噬,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魂飞魄散;二是找到替代锚点,把同命蛊骗过去,让它认新主。”
“哪个成功率高?”
“第二个。”她咧嘴一笑,“毕竟我可是踩剧情尸体升级的专业户,最喜欢干的就是——抢别人机缘,改别人剧本。”
正说着,脚下地面忽然一沉。
咔——
细微的裂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大地在呼吸。紧接着,整片岩层开始龟裂,缝隙中渗出漆黑如墨的雾气,带着腐蚀性的腥味,眨眼间就把一块青石蚀出了蜂窝状的孔洞。
“卧槽!”锦鲤管家一个猛子扎回葫芦里,“这地方要塌?”
“不是塌。”云绵绵迅速将洛玄离往高处推,“是下面的东西醒了。”
她站上裂缝边缘,双手掐诀,云墟空间瞬间展开吞噬阵法,将外溢的魔气尽数吸走。可就在她稳住局势的一瞬,空间再度震动,弹出警告:**同命蛊源力激活,底层封印松动。**
轰隆——!
整片地面猛然塌陷,碎石滚落深渊,露出一条幽深阶梯,蜿蜒向下,不知通向何处。阶梯两侧刻满古老符文,隐隐泛着血光,像是用无数生灵魂魄浇筑而成。
“下层剑冢。”洛玄离望着那阶梯,声音低沉,“百年前被封死的地方,不该再开。”
“不该开的门,往往藏着最值钱的东西。”云绵绵拍拍裙摆,转身看他,“你说呢,师叔?”
他沉默片刻,抬手抚过斩相思剑鞘:“你要下去,我不拦。但记住,那里不止有剑,还有……埋葬真相的人。”
“巧了。”她勾唇一笑,“我现在最想见的,就是那个敢拿我们当棋子的‘种蛊人’。”
她迈步走向阶梯入口,脚步轻快得像去逛夜市。可就在她踏上第一级台阶时,额间红痣忽然一跳,一股寒意顺脊椎窜上来。
她顿住。
身后,洛玄离突然出声:“等等。”
她回头:“怎么?舍不得我?”
他没答,只是解下腰间那条褪色的红绸带,轻轻抛了过来。
她接住,愣住。
“戴着。”他说,“别问我为什么。”
她低头看着手中布条,旧得发白,边角都有些磨损了。可触手那一瞬,竟有种奇异的温热感,仿佛里面藏着某种沉睡的回应。
她没多问,默默系在手腕上。
“行吧。”她耸肩,“算你请我吃顿火锅送的围巾。”
她再次迈步,踏上阶梯。
黑暗深处,风开始流动。
那风里,似乎有人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