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葫芦又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猛撞。云绵绵猛地睁开眼,额间红痣还在发烫,但这次不是魔气作祟,而是空间深处传来一阵规律的跳动,像钟摆,又像倒计时。
“别晃了,我知道你想放电影。”她低声嘀咕,抬手按住葫芦,“但能不能先打个预告片?突然来高能我心脏受不了。”
锦鲤管家瘫在葫芦口,尾巴有气无力地拍了两下:“小姐,咱家系统现在是自助式点播平台,不包售后也不给暂停键。刚才那波回溯已经把时间流速搅乱了,三条灵脉都在打嗝。”
洛玄离站在几步外,斩相思剑鞘贴在掌心,眼神沉得看不出情绪。他没说话,但从刚才起就没松开过剑柄。
云绵绵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开口:“师叔,你当年抱走我的时候,知不知道那道金线是从我心口飞出去的?”
空气静了一瞬。
他眉梢微动,依旧沉默。
她也不急,低头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雷光符纹。符成刹那,云墟空间嗡鸣震动,识海中浮现出一串断续的画面——焦土、残甲、血雨如注,一道金线贯穿天际,直连向远处持剑的身影。
“行吧,你不答,系统总得干活。”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开启时光回溯,权限拉满,逆袭值全砸进去!”
脑海里终于蹦出一行小字:**检测到关键因果链,解锁‘百年前·战场实录’片段,播放模式:强制全程无跳过。**
“靠,这服务也太硬核了。”她翻了个白眼,下一秒整个人僵住。
画面炸开——
夜空裂成蛛网状,星辰逆旋坠落,大地崩裂出无数深渊。仙界使者踏着白玉阶梯从天而降,手中握着半截诛仙剑,剑尖滴血,正指向地上一个裹着云家纹襁褓的婴儿。
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可没人听见。
风太大,吹散了所有声音。
就在使者抬剑欲斩的瞬间,一道黑影破空而来,速度快得连残影都没留下。是洛玄离。
他不是赶来,是早就等在那里。
他一把抄起襁褓,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像早排练过千百遍。而那道从婴儿心口射出的金线,一路牵引着他,最终缠上他腰间的斩相思剑柄,紧紧贴合,如同血脉相连。
“所以……”云绵绵声音有点抖,“你不是路过救人,你是专门来接货的?”
洛玄离终于抬头,目光与她对上:“我不是接货,是执行任务。”
“任务?”她冷笑,“谁派你的?仙界?还是你们缥缈宗的老祖?说好了是救我,结果把我当工具人绑定一生,连出生剧本都写好了?”
“我没有选择。”他嗓音低哑,“那天若我不带走你,你会被当场炼成封印祭品。仙界要的是‘容器’,不是婴儿。”
“那你呢?”她逼近一步,“你要的是什么?护心蛊种下了,命也搭进去了,是不是还藏着别的后门?比如——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他瞳孔微缩。
斩相思剑鞘猛地颤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吟。
锦鲤管家突然插嘴:“等等!我刚算了一卦——金线双生,命契同源!这不是单向保护,是双向锁死!你们俩根本就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谁想跑谁就得炸!”
空气凝固。
云绵绵缓缓退后半步,手指不自觉摸向心口。那里曾经疼过无数次,尤其是在洛玄离受伤的时候。以前她以为是共情,现在看,怕是真有根看不见的线,把她的心跳和他绑在一起。
“所以你收养我,不是因为可怜我娘惨死,也不是一时心软?”她盯着他,“是因为你知道,只有我能活着,你才能活?”
“不止如此。”他终于松开剑鞘,抬眼看她,“你体内的魔神印记,每觉醒一次,都会吞噬一段天地规则。百年内若无人压制,整个修真界都会塌陷。而我能压住它,前提是你活着。”
“哈。”她笑了一声,笑声不大,却冷得刺骨,“原来我不是被拯救的那个,我是被选中的保险丝?烧了我自己,保你们大家平安?”
“我不是这么想的。”他声音很轻。
“那你告诉我,当初那句‘只要你活着,我宁可背负叛逃之名’,是真的吗?”
他没立刻回答。
这一顿,比任何否认都伤人。
她忽然觉得累。不是身体累,是心被扒拉开又塞回去的那种疲惫。她从小装傻充愣,抢机缘、躲暗算、骗反派,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这世界的游戏规则。可到头来,最深的局,竟是从她还没睁眼时就开始布的。
“算了。”她摆摆手,转身盘膝坐下,“反正我现在也没得选。空间快撑不住了,再不稳住时间流,咱们仨可能下一秒就变成三岁小孩重新投胎。”
锦鲤管家赶紧凑上来:“小姐英明!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段记忆封存归档,顺便查查那金线有没有注册专利,万一以后还能转让变现呢?”
“闭嘴。”她瞪他一眼,随即闭眼调息,引导雷灵体缓缓梳理识海乱流。云墟空间开始自主运转,灵泉汩汩流动,三条灵脉交替闪烁,像是在重新校准时间频率。
就在这时,葫芦再度震颤。
新的画面浮现——
依旧是战场,但视角变了。这次是从洛玄离的背影往后看。他抱着襁褓狂奔,身后追兵无数,仙界光柱接连劈下,地面炸出一个个深坑。他的右臂被剑气划开,鲜血直流,却始终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孩子。
然后,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兵。
他解下腰间红绸带,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几个字,随手塞进襁褓。
紧接着,他拔出了斩相思。
剑未出鞘,天地失声。
那一战,他一人一剑,拦下七位仙使,杀到剑刃卷曲,衣袍尽碎。最后抱着她跃入虚空裂缝,生死不知。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云绵绵睁开眼,眼眶有点发热,但她迅速眨掉那股湿意。
“所以说,你一边奉命行事,一边又把自己赔进去?”她看向洛玄离,“这算什么?职场背锅侠?还是深情工具人?”
他垂眸:“我只是做了必须做的事。”
“可你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做这个‘必须’。”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下次再有什么秘密,麻烦提前剧透一下。毕竟我现在也是逆袭值大户,经不起太多情感暴击。”
他看着她,许久,才点头:“好。”
锦鲤管家悄悄漂到她耳边:“小姐,我觉得他其实挺惨的。你看他那身衣服,十年没换过款式,酒渍从左肩蔓延到右袖,明显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大龄单身男修。”
“少给我洗白。”她小声呵斥,“他要是真苦情,就不会瞒到现在。”
话音未落,葫芦又是一震。
这次的画面更短——
年轻的洛玄离跪在雪地里,手里捧着一块碎玉佩,正是七岁那年她在崖底攥着的那一半。他将玉佩放进一个木盒,埋进树下,抬头望天,喃喃一句:
“对不起,我还不能告诉你真相。”
画面消失。
云绵绵呼吸一滞。
她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碧玉葫芦,指尖轻轻摩挲。
原来那时候,他已经找到了她留下的痕迹。
可他选择了沉默。
她抬起头,正要开口,却见洛玄离忽然抬手,将斩相思横在胸前。
剑柄上的金线微微发亮,与葫芦共鸣,发出低频震颤。
“时间乱流加剧了。”他沉声道,“刚才的回溯触发了连锁反应,更多残影会陆续浮现。”
“那就让它来。”她站直身子,琥珀色瞳孔泛起雷纹,“反正我已经知道,我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是命运的牺牲品。我是云绵绵,踩着剧情尸体一路升级的那一个。”
她抬起手,轻轻握住葫芦。
下一秒,画面再次闪现——
一片火海中,一名白衣女子抱着婴儿站在大殿前,身后是燃烧的宗门牌匾。她没有流泪,只是将孩子交给一个蒙面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她转身走向悬崖。
而在她跃下的瞬间,另一道金线从她心口射出,笔直飞向天际,最终……落在了洛玄离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