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余音,还在克里姆林宫这间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会议室里,一丝丝地回荡,仿佛死神的指甲在轻轻刮擦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空气中,浓烈的硝烟与刺鼻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的独特气息。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石化魔法的雕像,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死死地钉在墙角那具尚在抽搐的、肥硕的尸体上。格里申,这位曾经权势熏天的后勤总局副局长,此刻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那里,后脑上那个恐怖的血洞,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滚烫的鲜血与白色的脑浆,将那名贵的地毯,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死了。
就这么……死了?
在克里姆林宫,在政治局会议上,在斯大林同志的面前,被当场枪决!
这……这是何等疯狂!何等恐怖!何等无法无天!
在场的所有委员,无论是军方的将领,还是地方的书记,此刻看着那个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眼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不再是单纯的尊敬,更不是对英雄的崇拜。
那是一种……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足以将骨髓都彻底冻结的——敬畏!与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这个被他们一度认为是“政治圣人”、“活的纪念碑”的残废元帅,他的身体虽然残破,但他的灵魂,却是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践踏着一切规则的远古凶兽!
他根本不是来参加会议的!
他是来审判的!
他用叛徒的鲜血,清洗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他用这声在最高权力殿堂里响起的枪声,向所有人,向整个苏维埃,宣告了一个最简单,也最残酷的真理——
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
在这一刻,保尔·柯察金不再仅仅是那个写出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英雄作家,不再是那个在远东痛击日寇的功勋元帅。
在众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就是一尊行走于人间的、杀伐果断的——
革命之神!
而此刻,被这位“神明”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用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死死锁定的叶若夫,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一寸寸地被冻结、碾碎!
“咯……咯咯……”
他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在疯狂地打架,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凝固成了冰渣!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将他整个灵魂都彻底吞噬的无边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阴谋,那些自以为是的构陷,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幼稚!
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政客!不是一个可以靠着权术和阴谋就能扳倒的对手!
他面对的,是一尊真正的神!一尊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执掌着革命最原始、最血腥力量的——战争之神!
而自己,这个愚蠢的凡人,竟然妄图去挑衅神明的威严!
“噗通!”
叶若夫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不堪地,从椅子上滑落到了冰冷的地面上。他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像一个彻底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斯大林,那张隐藏在缭绕烟雾之后的铁青面孔,此刻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那双深邃的、如同西伯利亚寒潭般的眼眸深处,正燃烧着两簇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滔天怒火与……极致的屈辱!
失败了!
他那精心策划的、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倒保”阴谋,已经以一种最惨烈、最公开、最让他颜面扫地的的方式,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他非但没能扳倒保尔,反而被对方将计就计,借着他亲手成立的调查委员会,挖出了他核心圈子里最丑陋的叛徒!
他非但没能削弱保尔的威望,反而让这个该死的残废,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声枪响,建立起了连他都未曾拥有过的、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羞辱!
一场赤裸裸的、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对他本人那至高无上权威的最无情的践踏与嘲讽!
斯大林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烟斗,那坚硬的石楠木几乎要被他生生捏成齑粉!他恨不得立刻下令,让卫兵将保尔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拖出去,用机枪扫射成一堆烂肉!
但是,他不能!
他看了一眼那些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委员们,看了一眼那些眼神中燃烧着狂热火焰的军方将领们,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
此刻的保尔,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他代表着整个红军的意志,代表着那股足以颠覆一切的磅礴力量!
任何针对他的行动,都将被视为对整个军队的宣战!
斯大林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那滔天的杀意与屈辱,死死地压回了内心最深处。
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那个一手导演了这一切的男人,那个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缓缓地,转动了轮椅。
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再一次,精准地“望”向了会议桌的主位,那张苍白的面孔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平静。
随即,他开口了。
那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满屋的血腥与死寂,却像一柄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斯大林那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
“斯大林同志,”
保尔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属于胜利者的绝对力量。
“党内的垃圾,清理干净了。”
他微微顿了顿,那张平静的面孔上,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淡淡的、仿佛在请求的微笑。
“我请求,”
“——解散特别调查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