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洞府内,灵气氤氲,却驱不散那萦绕在石榻之上的阴寒诅咒气息。
灼璃静静躺着,面色灰败,唯有眉心处那枚《同心契》的印记,在清虚真人赠予的“凝神玉”温润光芒笼罩下,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淡金光泽,护住她最后一点灵台清明,抵御着诅咒对神魂的侵蚀。她背心处那灰败的痕迹,蔓延的速度被极大延缓,如同被冻结的污墨,但那股腐朽阴冷的力量,依旧如同毒蛇盘踞,不断蚕食着她的生机与本源狐火。
青澜坐在榻边,握着灼璃冰凉的手,几日未曾合眼。熔金般的竖瞳之中布满了血丝,却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的轮廓刻入灵魂深处。
他体内的力量,因连日的心力交瘁与极度压抑的情绪,变得有些滞涩不稳。那属于深渊妖龙的魔性,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凶兽,因主人的虚弱与焦躁而蠢蠢欲动,暗金色的魔雷在他经脉深处不安地窜动,带来阵阵隐痛。
他尝试运转《同心契》,试图以自身力量去滋养、安抚灼璃那被诅咒压制的本源,却发现收效甚微。那诅咒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盘踞在《同心契》的链接节点以及灼璃的本源核心处,他的力量甫一靠近,非但无法驱散,反而有被其污秽、甚至通过链接反噬自身的风险。
又一次徒劳无功的尝试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暴戾再次涌上心头。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外溢了一丝,使得洞府内的光线都阴暗了几分,空气中弥漫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冷静……”他对自己低吼,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以疼痛唤醒理智。
就在他心神剧烈波动,体内魔气愈发躁动,几乎要再次引动魔性反噬的临界点——
通过那被诅咒部分污染、却依旧顽强存在的《同心契》链接,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平和的意念,如同穿过厚重乌云的月光,悄然流淌进他躁动不安的识海。
是沉睡中的灼璃。
即便在无意识的深渊里,她那与青澜完全交融的神魂,依旧本能地感知到了他的痛苦与挣扎,感知到了那即将失控的魔气。
那意念中没有具体的言语,只有一种感觉。
是她指尖跳跃的、温暖而不灼人的狐火;是她偶尔展露的、清浅却真实的笑容;是她面对强敌时,那清冷眸中永不熄灭的坚定;是她在他失控时,抚上他脸颊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冰凉指尖……
那是属于“灼璃”的,最本质的、与毁灭和暴戾截然相反的“存在”气息。纯净,坚韧,带着抚平一切的温柔力量。
这微弱却纯粹的意念,如同甘霖洒落在干涸暴烈的土地上。
青澜体内那躁动翻涌的魔气,在接触到这意念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洗涤、安抚,那毁灭的欲望与暴戾的冲动,竟开始一点点平息、沉淀。
不仅如此!
那一直盘踞在他经脉深处、与他本性几乎融为一体的深渊魔功,在这股源自《同心契》、由灼璃神魂本源传递而来的纯净意念引导下,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与……契机?
《同心契》的光芒在两人额间同时亮起,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本源的道韵。
青澜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强行压制那躁动的魔气与魔功,而是放松心神,彻底放开了对自身力量的约束,任由《同心契》那圆满的链接,引导着灼璃那纯净的意念,流入自己的四肢百骸,流入那魔功运行的每一个周天。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狂暴的、充满毁灭属性的暗金魔雷,在接触到那纯净意念与《同心契》道韵的瞬间,并未被消灭,而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杂质矿石,开始了剧烈的、本质上的……淬炼与提纯!
毁灭的属性被一点点剥离、消散,留下的,是最精纯、最本源的黑暗与雷霆的力量精华!那一直困扰他、影响他心性的魔性戾气,如同被烈火焚烧的柴薪,化作缕缕青烟,从他被《同心契》光芒笼罩的周身穴窍中缓缓排出!
而灼璃那微弱的本源狐火气息,也通过《同心契》,如同最细腻的工匠,融入到这淬炼的过程中,并非吞噬,而是……交融!
精纯的黑暗雷霆之力,与那代表着生机与净化的狐火本源,在《同心契》的玄妙道韵调和下,不再排斥,不再对立,而是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融合!
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力量,开始在青澜的丹田与经脉中孕育、诞生。
它并非单纯的魔,也非单纯的灵,而是一种混沌未明、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与磅礴生机的……**本源之力**!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脱胎换骨。青澜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身体因极致的能量蜕变而微微颤抖,但他紧紧咬着牙,没有丝毫松懈,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由《同心契》和灼璃引导的、奇迹般的炼化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魔性戾气被排出体外,当最后一道暗金魔雷被淬炼提纯,与那缕狐火本源彻底水乳交融——
青澜周身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深沉、却又温润平和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星苏醒,自他体内轰然爆发,瞬间充斥了整个净心洞府!
洞府内那萦绕的阴寒诅咒气息,竟被这股新生的力量逼得退缩了几分!
他睁开眼,那双熔金竖瞳,不再是冰冷暴戾的猩红底色,而是化作了如同蕴含星河的深邃暗金,清澈,平静,带着一种洞悉本源的了悟。周身的魔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安臣服的、如同大地般厚重、又如星空般深邃的威仪。
他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心念微动。
一缕灰蒙蒙的、似气非气、似光非光的力量,自他指尖悄然浮现。它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万物轮转,既有寂灭的死寂,亦有新生的蓬勃。
这正是他与灼璃之前合力对抗归墟时,短暂触及的混沌之力!但此刻,这力量不再需要两人合力,而是完完全全、如臂指使地,属于他自身!并且,更加凝练,更加磅礴!
他体内那困扰他多年、与深渊妖龙血脉伴生的魔功,已被彻底炼化,转为了最纯粹、最本源的混沌道基!
青澜缓缓收拢手掌,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通畅与强大,目光再次落回沉睡的灼璃脸上,暗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是她的存在,她的引导,她的《同心契》,最终化解了他体内最大的隐患,助他完成了这最终的蜕变。
“灼璃……”他低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不再有恐慌与暴戾,只有沉淀下来的、无比坚定的温柔与决心,“等我。”
洞府外,正抱着一堆灵草路过的胡月,猛地感受到洞府内传出的、那截然不同却浩瀚平和的气息,脚步骤然一顿,狐狸眼瞬间瞪得溜圆,怀里的灵草啪嗒掉了一地。
“我……我的狐祖奶奶哎……”她张大了嘴巴,望着洞府方向,喃喃自语,“这、这澜小子……在里面搞什么?怎么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对,是换了条龙似的!这气息……也太吓人……啊不,是太唬人了吧?!”
她挠了挠头,脸上先是震惊,随即露出一丝狂喜。
“难道……是因祸得福?这下救灼璃有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