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洞府内,那新生浩瀚的气息缓缓平复,如同潮汐退去,留下更深邃广袤的海洋。
青澜依旧坐在榻边,姿态未变,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已截然不同。若说之前的他是一柄出鞘的、煞气逼人的魔刃,此刻的他,便如同归鞘的古剑,敛去了所有锋芒,却更显厚重与不可测。那双暗金色的竖瞳,平静无波,倒映着石榻上沉睡的人影,深处却仿佛有星河流转,万物生灭的轨迹一闪而逝。
他微微抬手,指尖那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温顺地盘旋跳跃。心念微动间,它便可化作撑天之柱般的沉重,亦可散作滋养万物的和风细雨。这力量完全属于他,如臂指使,再无半分昔日魔功的暴戾与反噬,只有一种源于大道本源的、磅礴而温和的掌控感。
他不再是纯粹的深渊妖龙,也不再是被魔功驱使的煞神。
他是……混沌道主。
一个超脱了种族与既有力量界限,于此方天地间,由他与灼璃共同缔造的《同心契》圆满、并经历极致情感淬炼后,所开创的……**全新存在**。
他的目光落在灼璃背心那灰败的诅咒痕迹上。先前,他空有力量却束手无策,生怕一个不慎便加速其消亡。但此刻,感受着体内那蕴含着“寂灭”与“新生”两种对立道韵却完美共存的混沌之力,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心间。
这诅咒,源于魔神“终末”道则的恶念,其本质是极致的“消亡”与“污秽”。而他的混沌之力,包容万物,既可归于无,亦可源于有。是否能以这新生之力,不是强行“驱散”那如同附骨之疽的诅咒,而是……将其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进行“包容”、“转化”,乃至……“重塑”?
这个念头极为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源自混沌道基的本能直觉,却让他觉得,此路……或可一试!
他不再犹豫。
小心翼翼地将那缕混沌之气凝聚于指尖,使其变得无比柔和、细微,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然后,他屏住呼吸,将指尖轻轻点向灼璃背心那诅咒痕迹的边缘。
没有强行冲击,没有能量对抗。
那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同最温和的水流,悄然渗透进去。
一瞬间,青澜的感知仿佛被无限放大,沿着那缕混沌之气,他“看”到了诅咒核心的景象——那是一片充斥着混乱、痛苦、腐朽与终结意念的灰色泥沼,死死缠绕在灼璃的本源狐火与《同心契》的链接节点上,不断释放着阴寒的侵蚀之力。
他的混沌之气流入这片“灰色泥沼”,并未引起激烈的反抗。那诅咒之力似乎对这前所未见的力量感到困惑,只是本能地缠绕上来,试图将其同化、污秽。
然而,混沌之气的本质是“包容”与“衍化”。
它任由那诅咒之力缠绕,自身却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开始缓慢地、极其细微地,将一丝丝最外围的诅咒之力“包容”进来。不是消灭,而是将其拉入自身内部那混沌未明、蕴含生灭的道韵之中。
过程极其缓慢,且对心神的消耗巨大。青澜必须全神贯注,精确控制着混沌之气的每一分变化,既要保证其包容性,又要防止自身力量过于强大而伤及灼璃脆弱的本源,更要时刻抵御那诅咒核心传来的、试图污染他神识的混乱意念。
时间一点点流逝。
青澜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专注,暗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符文在生灭推演,适应着,学习着,掌控着。
终于,在他近乎力竭之前,那被混沌之气“包容”进来的、极其细微的一丝诅咒之力,在混沌道韵的流转下,竟如同投入洪炉的雪片,开始……消融、转化!
那代表“终末”与“污秽”的属性被一点点剥离、分解,最终,化作了最精纯的、无属性的能量粒子,融入了混沌之气中,反而使其壮大了一丝!
有效!
虽然只是转化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过程也艰难无比,但这无疑证明了,他的思路是正确的!这诅咒,并非绝对无解!
他缓缓收回那缕壮大了少许的混沌之气,感受着其中那被转化后的、温顺无害的能量,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但他眼中,却燃起了自灼璃中咒以来,第一抹真正意义上的、充满希望的光芒!
洞府外,胡月鬼鬼祟祟地扒着门缝,感应到里面那浩瀚气息平稳下来,又察觉到青澜似乎耗力过度,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探进半个脑袋。
“喂?澜小子?你还好吧?刚才那动静……咦?”她话说到一半,狐狸眼猛地瞪圆,死死盯住青澜指尖那缕尚未完全散去的、明显比之前更凝实了一分的混沌之气,又看了看石榻上灼璃背心处那诅咒痕迹——虽然依旧明显,但以她敏锐的感知,似乎……那令人不适的阴寒气息,减弱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你……你你你……”胡月指着青澜,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你刚才对那诅咒做了什么?它好像……好像……”
青澜抬眸,看了她一眼,虽然疲惫,但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找到了……可能的路。”
他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将那缕混沌之气收起,重新握住灼璃的手,闭目调息。
胡月站在门口,看着他那虽然疲惫却不再绝望、反而透着一种沉稳自信的背影,又看了看沉睡的灼璃,眨了眨眼,忽然猛地一拍大腿!
“我的个乖乖!我就知道!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这是……这是要逆天啊!”她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九条尾巴甩得呼呼生风,“有门儿!真的有门儿了!老娘这就去把库房里那些压箱底的宝贝都翻出来!给你加油!”
她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嘴里还嚷嚷着:“灵药!灵石!老祖宗留下的那个不知道干嘛用的罗盘……管他呢,都拿来!说不定哪个就能派上用场!”
洞府内,青澜听着外面胡月咋咋呼呼的动静,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牵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灼璃依旧灰败却仿佛安详了几分的睡颜,暗金色的瞳孔中,温柔与坚定交织。
路虽艰,道已明。
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恐慌暴怒的深渊妖龙。
他是混沌道主。
是为她,亦是为自己,开创的全新存在。
这诅咒,他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