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之外,广袤天地。
那场决定乾坤的终极之战已然落幕数日,震天的欢呼与劫后余生的狂喜渐渐沉淀,化作了一种更为深沉、也更加务实的力量——重建。
焦黑的山峦之间,已有修士引动地脉,梳理灵气,播撒下蕴含生机的灵种,焦土之上,点点嫩绿顽强地探出头来,贪婪地汲取着新生天地间纯净的灵气与阳光。
断裂的江河被大能以莫力引导、接续,浑浊的洪水渐渐平息,露出了被冲刷干净的河床,清澈的水流重新开始欢快地奔腾,滋养着两岸的土地。
崩塌的城池废墟旁,幸存的人们在修仙者与妖族的帮助下,清理着断壁残垣,伐木采石,搭建起简陋却坚固的屋舍。炊烟袅袅升起,孩童的嬉笑声夹杂着大人的吆喝声,虽然依旧带着伤痛,却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盼。
清虚真人并未在青丘久留,将凝神玉交给青澜后,便匆匆离去,返回昆仑玉虚宫主持大局。作为修仙界如今的主心骨,他需要协调各派资源,划分地域,帮助凡俗国度重建秩序,安抚流民,千头万绪,百废待兴。
偶尔有流光自天际划过,是往来传递讯息或运送物资的修士。他们路过青丘上空时,都会不约而同地放缓速度,朝着那云雾缭绕的圣地投去敬畏与感激的一瞥。所有人都知道,那对龙狐道侣正在其中,为解除那最后的诅咒而努力。
青丘之内,倒也并非全然沉闷。
胡月充分发挥了她“青丘大总管”的本色,将圣地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同时还要分心关注净心洞府的情况,忙得脚不沾地,嘴里更是片刻不闲。
“那边的灵草!对,就是那株快蔫了的!赶紧用晨露浇一浇!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一株清心草有多难找?”
“哎哟喂!那几个刚化形的小崽子!别围着灵泉打闹!掉下去淹着了,老娘可没空捞你们!”
“什么?西边山头的防护阵法有点松动?等着!等我忙完这边就去看看!真是的,一个个都不让省心……”
她风风火火地穿梭在亭台楼阁与山林之间,九条尾巴因为忙碌而炸毛,显得更加蓬松。偶尔路过净心洞府,她会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感应到里面气息虽弱却平稳,才会嘀咕着“还算老实”,继续去忙别的事。
这一日,她正指挥着几个狐族小辈清理一片被大战余波震落的碎石,却见青澜从净心洞府中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那身深青便服,气息内敛,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与凝重。
“怎么样了?”胡月立刻凑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青澜摇了摇头,金瞳之中带着一丝压抑的焦灼:“凝神玉只能勉强稳住她的神魂,减缓诅咒对她意识的侵蚀,但本源狐火依旧被压制,那诅咒……如同活物,盘踞不去。”
胡月闻言,狐狸耳朵耷拉下来,叹了口气:“连清虚老头给的宝贝都只能治标不治本……这该死的诅咒,还真是难缠。”她挠了挠头,忽然眼睛一亮,“诶!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把墨渊那老小子揪出来?他躲在深渊里鼓捣了那么久,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青澜目光一寒,显然对墨渊毫无好感,甚至带着杀意,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魔神已灭,其诅咒特殊,墨渊未必知晓。且深渊广阔,寻他不易,眼下……不宜节外生枝。”
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系在灼璃身上,不愿冒任何可能耽误治疗的风险。
胡月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只好作罢:“行吧,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也别太耗着自己,灼璃要是醒了,看见你这副鬼样子,又得心疼。”
青澜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投向青丘之外,那片正在缓慢愈合的天地。他能感受到,一种新的、充满生机的秩序正在逐渐形成,战争留下的伤痕被一点点抚平。这本该是值得欣慰的景象,却因灼璃依旧沉睡不醒,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外面……如何了?”他忽然问道。
胡月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随即挥了挥爪子,语气轻松了些:“还能怎么样?清虚老头带着人忙得团团转呗!修山的修山,治水的治水,盖房子的盖房子。虽然乱七八糟的,但总归是在往好了走。就是人手和资源还是紧张,好多地方都缺东西。”
她说着,眼珠转了转,看向青澜:“怎么?澜小子,你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帮他们搬几座山,或者捏几条河出来?”
青澜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没兴趣。”
他转身,欲回洞府。
胡月在他身后喊道:“喂!你要是闷了,可以出来走走!我们青丘风景还是不错的!顺便帮老娘看看阵法也行啊!就当散心了!”
青澜脚步未停,身影消失在洞府石门之后。
胡月撇撇嘴,哼了一声:“死脑筋!就知道守着!也不怕发霉!”
她虽然嘴上抱怨,心里却明白,此刻对青澜而言,没有什么比守在灼璃身边更重要。那片正在重建的广阔天地,于他,不过是“顺带”被拯救的背景板罢了。
“算了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胡月甩了甩尾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碎石堆,指挥道,“快点快点!清理干净了,那边还要种一片灵竹呢!以后说不定能拿来给灼璃做点安神的小玩意儿!”
阳光洒落在青丘圣地和外面忙碌的重建大地上,一切都充满了忙碌与希望的气息。
只是在净心洞府深处,那萦绕不散的诅咒阴霾,依旧是这新生画卷中,唯一刺目的暗色。
胡月一边监督着干活,一边望着洞府方向,心里默默念叨:
“老天爷保佑,可一定要找到法子啊……不然这安生日子,过得也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