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绝地脱离巡天风鸾的埋骨之地,三道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撞入了那片光怪陆离、法则崩坏的无序星涡!
甫一进入,便如同从平静的浅滩一步踏入了怒海狂涛的中心!
天旋地转,上下颠倒,左右难分!无数破碎的星辰碎片、凝固的能量流、乃至扭曲的空间断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的弹珠,以违背常理的速度和轨迹疯狂飞射、碰撞!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能量湮灭的轰鸣、空间撕裂的怪响,交织成一首令人疯狂的死亡交响曲!
视觉、听觉、甚至神识感知,在这里都变得极其不可靠。前一瞬看到的可能是一颗迎面撞来的死星,下一瞬那死星便可能化作一片虚无的幻影,而真正的杀机却来自脚下那片看似平静的彩色能量迷雾。
“紧守心神!跟紧我!”南宫廷的声音在慕容嫣和司马彦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抚平混乱的韵律。他将混沌领域扩张到方圆十丈,灰蒙蒙的气流并非强行对抗外界的狂暴,而是如同最灵动的游鱼,顺着星涡能量流动的缝隙穿梭,不断微调着方向,避开那些最致命的乱流与空间陷阱。混沌之道,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其包容与适应的特性。
慕容嫣紧闭双目,不再依赖视觉与混乱的神识,全部心神都沉入手中的星钥。星钥作为方舟信物,其与古道本源星力的联系,在此地混乱的法则中,反而成了一条相对清晰的“锚线”。她指引着大方向,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
司马彦则彻底放弃了思考,将自身完全交给了南宫廷的混沌领域和慕容嫣的指引。他的破军战魂之力内敛到极致,只保留最本能的警惕,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凶刃,随时准备应对无法避开的突发危机。
三人在混沌领域的庇护下,如同一叶扁舟,在毁灭的狂潮中艰难前行。每一次看似微小的方向调整,都耗费着南宫廷巨大的心神。他必须时刻计算着无数种能量的流向、空间的褶皱、以及那些隐藏在混乱背后的、更加危险的“法则暗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又仿佛已历经数年。在无序星涡中,时间也失去了固有的尺度。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破碎镜面般空间组成的诡异区域后,前方的混乱景象陡然一变!
他们闯入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这里没有四处飞射的星辰碎片,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甚至连那无处不在的空间褶皱都变得稀少。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如同灰色沙海般的……星尘!极其细微、冰冷的星辰尘埃,如同凝固的雾气,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音,死寂得令人心悸。
而在那灰色星尘之海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庞大无比的、模糊的阴影轮廓,如同蛰伏在迷雾中的远古巨兽。
“这里……是星涡的‘涡心死域’?”慕容嫣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片绝对的死寂,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星钥在此地的感应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那无尽的星尘隔绝。
“感觉比外面更他妈瘆人……”司马彦嘀咕道,战魂本能地感到一种不适。这里的死寂,并非虚无,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蕴含着某种沉重历史的沉寂。
南宫廷眼神凝重,混沌感知探入那片灰色星尘。星尘并非单纯的物质,其中蕴含着一种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的……寂灭之意!并非幽冥死气那种充满侵略性与污染的寂灭,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万物终结后自然回归的“永寂”。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片中央的巨大阴影上。混沌感知穿透层层星尘,终于勉强看清了那阴影的真容——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星骸,而是一艘船!一艘巨大到难以想象、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风格古朴而狰狞的……战舰残骸!
它静静地悬浮在星尘之海中,舰体多处破损,巨大的炮管扭曲断裂,装甲板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撕裂状伤口,仿佛在遥远的过去,经历过一场难以想象的惨烈大战。整艘战舰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色星尘,如同披上了永恒的裹尸布,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寂与悲凉。
而最让南宫廷心神震动的是,他从那战舰残骸之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自身混沌星核,与慕容嫣手中星钥同出一源的……方舟气息!
这是一艘方舟战舰!而且,从其规模与残留的威压判断,绝非寻常的巡逻舰或运输舰,很可能是……七序主力战舰之一!
它为何会沉没于此?在这无序星涡的最核心,这片被称为“涡心死域”的绝对禁区?
“那是……方舟的战舰?”慕容嫣也凭借星钥的微弱共鸣,确认了那残骸的来历,声音带着震撼与悲戚。
“过去看看。”南宫廷压下心中的波澜,操控着混沌领域,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前行,缓缓靠近那艘沉寂的巨舰。
越是靠近,那股沉重的历史沧桑感与悲壮的死寂之意便越发浓郁。舰体上那些巨大的伤口,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战争的惨烈。一些地方,还能看到早已失去光泽的、属于方舟修士的残破甲胄与兵刃,它们与战舰融为一体,化为了这巨大坟墓的一部分。
终于,他们抵达了战舰的侧面。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巨兽利爪强行撕裂的破洞,如同敞开的墓门,通往战舰内部无尽的黑暗。
南宫廷毫不犹豫,当先飞入破洞。慕容嫣和司马彦紧随其后。
战舰内部,一片漆黑,死寂无声。只有他们周身散发的微弱光芒,照亮了有限的范围。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星尘,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回声。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氧化后的锈蚀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万物终结后的腐朽气息。
通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早已停止运转的符文与能量导管,一些舱室的门户扭曲变形,隐约可见内部冻结在最后一刻的战斗姿态——有紧握着武器、身躯却已化为石雕的方舟战士;有倒在控制台前、试图启动最后自毁程序的工程师;还有一些形态怪异、与方舟风格迥异的入侵者残骸,显然是与战舰同归于尽的幽冥生物!
这里,是一座漂浮在时空之外的、凝固的战场博物馆!
三人沉默地前行,心情沉重。他们能想象到,当年这艘战舰是如何在绝境中死战不退,最终拖着敌人,一同坠入了这片无序星涡,永世沉眠。
沿着主通道不知前行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区域,似乎是战舰的舰桥或者核心指挥室。
指挥室内,同样是一片狼藉与死寂。大部分控制台都已损毁,只有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水晶构筑的球形装置,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幽蓝光芒。
而就在那球形装置的下方,端坐着一具骸骨。
那骸骨并非人类的形态,而是更加高大、骨骼呈现出一种玉质的质感,背后似乎曾生有羽翼,但此刻也已折断。它身穿残破的、铭刻着复杂星辰符文的银色战甲,即便早已化为枯骨,依旧保持着一种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威严姿态。它的头颅低垂,一只骨手按在胸前,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而在它的另一只骨手中,紧握着一块约莫脸盆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有着无数星辰光点闪烁的……石板!
那石板的气息,与南宫廷在幽冥血池得到的那块记录着归墟海眼与葬星岛信息的黑色石板,同出一源!但眼前这块,更大,更完整,其上的星辰光点也更加繁复、玄奥!
慕容嫣手中的星钥,在见到这块石板的瞬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共鸣光芒!甚至连司马彦的破军战魂,都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召唤!
南宫廷走上前,目光落在那具威严的骸骨与它紧握的石板上。他能感觉到,这具骸骨生前,必然是一位实力通天、地位尊崇的方舟强者,很可能就是这艘战舰的舰长。
他对着骸骨,郑重地行了一礼。慕容嫣和司马彦也紧随其后。
行礼之后,南宫廷尝试以混沌之气,轻轻接触那块黑色石板。
就在混沌之气触及石板的刹那——
“嗡……!”
整块石板骤然亮起!无数星辰光点投射而出,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幅庞大、精密、远超之前所见任何星图的——动态宇宙图谱!
图谱之中,清晰地标注着方舟七序的主星位置、重要据点、以及……无数条纵横交错、连接各处的星陨古道网络!其中,一条被特别加粗、闪烁着金光的路径,从某个点出发,蜿蜒曲折,最终指向了一个被重重符文封锁、散发着令人不安红光的区域——那里,被标记为“万寂之门·本体沉眠之地”!
不仅如此,图谱旁边,还有大量流动的、由古老方舟文字记载的信息:
【……七序荣光……终将重燃……】
【……‘钥匙’碎片散落……共计七块……收集齐……可临时开启‘门’之通道……亦为……最终封闭之契机……】
【……‘断键’为核心……需以七序之力共同催动……缺一不可……】
【……警惕……‘织网者’……其乃‘门’之仆从……擅操弄命运……以人心为棋……】
【……吾,‘逐星者’号舰长……枢……于此……阻幽冥‘蚀骨’军团于星涡……尽殁……】
【……后来者……携吾‘星衍罗盘’……聚七序……斩幽冥……闭死关……】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被称为“枢”的舰长骸骨,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按在胸前的那只骨手,无力地滑落,露出了其下紧紧护着的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如同浓缩星河般不断流转的——罗盘!
那便是“星衍罗盘”!方舟天枢序列的至高信物之一,拥有推演星象、洞悉幽冥、指引航向的无上妙用!
与此同时,南宫廷混沌星核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属于玉衡星君的推演心得光点,也与这“星衍罗盘”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希望,竟然在这绝境的死域之中,以这样一种悲壮的方式,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然而,就在南宫廷准备伸手拿起那星衍罗盘与黑色石板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端坐的舰长骸骨,那空洞的眼窝之中,猛地燃起了两点幽绿色的、充满了怨毒与死寂的火焰!
一个冰冷、扭曲、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意念,悍然爆发,席卷整个指挥室!
“桀桀桀……终于……等到你了……混沌的容器……”
“枢那个老家伙……以为死了就能拦住我们吗?”
“他的骸骨……他的罗盘……他守护的一切……都将成为迎接尊者降临的……祭品!”
那具骸骨,竟然在幽冥之力的侵蚀下,发生了尸变!而潜伏在其内的,赫然是一道强大的幽冥残魂!它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一个足够分量的“猎物”前来,触发这最后的陷阱!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