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语者蜘蛛巢穴的覆灭,以及从它核心碎片中解析出的信息,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刚刚突破、实力大增带来的些许振奋。“织网者”那张无形的网,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精密,它并非仅仅在身后追杀,更是早已在前路布下了无数陷阱与“催化剂”,甚至试图“引导”南宫廷走向他们预设的轨道。
前往“天枢残垣”的道路,已然被标记,充满了未知的凶险与算计。
“改变路线。”南宫廷做出决断,语气不容置疑。他摊开手掌,那枚凡石星核悬浮其上,同时,混沌星核缓缓旋转,推演着青蘅留下的坐标与星陨古道错综复杂的星图。“‘织网者’能推演我们的目标,无非是基于对星图、对方舟遗迹位置的了解,以及对混沌星核与寂灭印记感应的定位。”
他眼中混沌之气流转,如同在拨动命运的丝线:“既然如此,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不走已知的捷径,不循常理可测的路径。以混沌扰乱天机,以星钥混淆感应,我们……横渡‘无序星涡’!”
“无序星涡?!”慕容嫣闻言,脸色微变。那是星陨古道上一片极其着名的凶险区域,由无数破碎的星辰引力场混乱交织而成,空间结构支离破碎,法则紊乱不堪,甚至传闻有上古时空乱流残留其中,一旦陷入,极易永久迷失,是连元婴修士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绝地。
司马彦却咧嘴一笑,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兴奋:“好地方!够劲儿!那帮幽冥杂碎肯定想不到咱们敢往那里钻!”
“星涡内部法则混乱,确实能最大程度干扰‘织网者’的推演和印记的感应。”慕容嫣冷静下来,分析道,“但风险极高,我们需有明确的导航手段,否则无异于自寻死路。”
南宫廷看向她手中的星钥:“星钥乃方舟信物,对古道本源星力有特殊感应,或可在混乱中指引方向。而我之混沌,可强行稳定局部空间,抵御涡流撕扯。这是我们目前摆脱‘引导’的最佳选择。”
计划已定,不再犹豫。三人立刻调转方向,不再沿着那条被标记的、相对“安全”的路径前往天枢残垣,而是朝着星图边缘那片被标注为极度危险、能量反应狂暴混乱的“无序星涡”区域,疾驰而去。
为了尽可能隐匿行踪,南宫廷将混沌领域收缩到极致,只包裹三人,模拟出与古道背景几乎一致的虚无波动。慕容嫣则不断以星钥微调方向,确保不偏离目标星涡的大致方位。司马彦负责警戒,战魂感知提升到极限,防备着可能从任何角度出现的袭击。
一路无话,唯有在死寂虚空中飞遁的微弱破空声。
数日后,前方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原本相对平稳的古道空间,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水面涟漪般的褶皱。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星辰碎片、扭曲光线和彩色能量迷雾构成的巨大漩涡,正在缓缓转动。尚未真正靠近,一股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与空间撕裂感便已隐隐传来。那里,就是无序星涡!
就在三人准备一鼓作气,冲入星涡边缘区域时——
“嗡!”
一股异常隐晦、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星辰波动,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微弱灯塔,从侧前方一片漂浮的、由无数细小星骸堆积而成的“陨石带”中传来。那波动并非自然形成,其频率与慕容嫣手中的星钥,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共鸣!
“等等!”慕容嫣立刻停下,警惕地望向那片陨石带,“南宫师兄,那边……有东西在与星钥共鸣!很微弱,但很……古老!”
南宫廷也感知到了那股波动。混沌星核推演之下,发现那并非陷阱的能量特征,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残存的呼唤。其源头,似乎隐藏在那片陨石带的深处。
是巧合?还是……又一个“织网者”精心布置的诱饵?
“过去看看。”南宫廷略一沉吟,决定探查。在进入无序星涡这等绝地之前,任何可能的变数都需要弄清。而且,他相信自己的混沌感知,若真是陷阱,必能提前察觉端倪。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陨石带。越是靠近,星钥的共鸣就越发清晰。陨石带内部结构复杂,如同迷宫,无数大小不一的星辰碎块缓缓漂浮、碰撞。
循着共鸣的指引,他们穿梭在嶙峋的怪石之间,最终,在陨石带的核心区域,发现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带。
空地的中央,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遗迹或宝物,而是一具……残骸。
那是一具巨大无比的、形似鸟类、但通体由某种暗银色星辰金属构成的骸骨!它匍匐在地,双翼折断,头颅低垂,仿佛在无尽岁月前便已在此寂灭。其骸骨之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痕与岁月侵蚀的斑驳,但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不屈的、仿佛要撕裂星空的桀骜意志!
而那股与星钥共鸣的波动,正是从这具巨大鸟形骸骨的胸口位置散发出来的!在那里,插着半截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长矛,长矛的矛尖,似乎穿透了某种东西,钉在了骸骨之上。
“这是……‘巡天风鸾’的遗骸?!”慕容嫣凭借摇光传承的记忆,认出了这巨鸟的来历,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传说中,它们是方舟‘天枢’序列最忠诚的伙伴与坐骑,巡弋星空,洞察幽冥……它怎么会陨落在这里?还被……”
南宫廷目光凝重,他走到那巨鸟骸骨前,混沌感知仔细探查。骸骨内部早已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但那残存的意志却依旧凛冽。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半截断裂的长矛,以及长矛矛尖穿透之物上。
那并非巨鸟的心脏,而是一个被强行嵌入其胸腔骨骼中的、约莫巴掌大小的、布满了裂痕的……黑色金属碎片!
那碎片通体漆黑,边缘不规则,表面流淌着一种极其隐晦、却让南宫廷混沌星核深处那枚“断键”都微微悸动的……同源气息!只是,这碎片的气息更加狂暴、不稳定,充满了某种“残缺”与“未被掌控”的意味。
钥匙碎片!
这竟然是一块“钥匙”的碎片?!
“织网者”信息中提到的“钥匙碎片β”?它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一柄疑似幽冥武器的长矛,钉死在这具天枢序列巡天风鸾的遗骸之上?!
这一幕,充满了诡异与矛盾。
慕容嫣和司马彦也看到了那块黑色碎片,感受到其上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混乱与寂灭波动,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钥匙碎片……怎么会在这里?”司马彦不解。
南宫廷没有回答,他伸出手,尝试以混沌之气接触那半截长矛和黑色碎片。
就在他的混沌之气触及长矛的刹那——
“轰!!!”
一段残缺、混乱、充满了愤怒、不甘与最后决绝的画面,猛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中,这头巨大的巡天风鸾正在与数名强大的幽冥修士激战!它翎羽飞扬,撕裂虚空,星辰之力如同风暴般席卷!但敌人太过强大,其中一人,赫然是手持这柄长矛的幽冥强者!
最终,长矛贯穿了风鸾的胸膛,并非为了击杀,而是为了……将那块狂暴的钥匙碎片,强行打入其体内,试图以其磅礴的星辰生命本源来暂时“温养”和“稳定”这块难以控制的碎片!
风鸾发出了震碎星辰的悲鸣,它不愿成为幽冥的工具,在最后时刻,燃烧了全部的生命与神魂,强行扭曲了空间,将自己与这块碎片,一同放逐到了这片偏僻的陨石带,并以自身残骸为牢,将那碎片死死封印在了这里!那柄长矛,也因它最后的反噬而断裂……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南宫廷收回手,眼神无比复杂。他明白了。这里并非“织网者”布置的陷阱,而是一处……被遗忘的战场遗迹,一位方舟英灵最后的悲壮抉择!
这位巡天风鸾,宁愿自我放逐、永恒寂灭,也不愿让钥匙碎片落入幽冥之手,更不愿自身被利用。
而“织网者”恐怕也早已推演到了这片碎片的存在,并将其作为了“引导”南宫廷的棋子之一。只是,它们大概也没想到,这碎片被封印得如此彻底,其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远距离感知,唯有同源的星钥靠近,才能引发共鸣。
“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先辈。”南宫廷沉声道,对着那具巨大的骸骨,微微躬身一礼。
慕容嫣和司马彦虽未看到画面,但也从南宫廷的神情和那残存的桀骜意志中,感受到了一种悲壮,齐齐肃然行礼。
“这块碎片……”慕容嫣看向那被钉在骸骨上的黑色碎片,眼中充满忧虑。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狂暴与不祥。
南宫廷目光闪烁。按照“织网者”的计划,是希望他接触甚至融合这块碎片,加速“容器”进程。但现在,他知道了这块碎片背后的故事,知道了这位天枢先辈的牺牲。
取,还是不取?
取了,可能会落入幽冥算计,加速自身危机。
不取,难道就任由这先辈以生命封印的碎片,永远沉寂于此?而且,这块碎片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片刻的沉默后,南宫廷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目标直指那块黑色的钥匙碎片!但并非强行夺取,而是将精纯的混沌之气,混合着一丝“生命源种”的生机,缓缓渡入那封印着碎片的骸骨之中。
他在尝试,以自身初步掌控的混沌衍化之力,配合生命源种的生机,来……加固这位先辈留下的封印!同时,他也想近距离感受一下,这块“钥匙碎片”与寂灭尊者、与“断键”之间,究竟有何联系。
混沌之气与生机融入骸骨,那原本黯淡的暗银色骸骨,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微微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泽。那残存的不屈意志,似乎也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谢意的波动。
而就在南宫廷的混沌之气触及那块黑色碎片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碎片仿佛被同源的气息刺激,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狂暴的寂灭意念,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试图冲破骸骨的封印!同时,南宫廷混沌星核深处的“断键”,也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某种“渴望”与“排斥”并存意味的嗡鸣!
两块同源而出,却走向不同极端的碎片,在这一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与……冲突!
南宫廷闷哼一声,感觉自身的混沌星核都在这共鸣冲突中剧烈震荡!他立刻切断了与碎片的联系,后退数步,脸色凝重。
他感知到了!这块“钥匙碎片”中蕴含的寂灭真意,更加原始,更加混乱,充满了“破坏”与“无序”的特性,与他手中那枚倾向于“断绝”与“终结”的“断键”,虽有同源之基,却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断键”是封闭“门”的武器,而这块“钥匙碎片”,更像是……强行撬动、甚至破坏“门”本身稳定性的工具!两者相遇,非但不会融合,反而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织网者”想让他接触这块碎片,恐怕不仅仅是加速融合那么简单,更可能是想利用这块碎片的“破坏”特性,来刺激、甚至污染他手中的“断键”,使其失控!
好毒的计策!
南宫廷眼中寒光凛冽。他不再试图触碰那块碎片,而是再次向那巡天风鸾的骸骨注入一股混沌本源之力,帮助其彻底稳固封印。
“我们走。”他转身,不再看那碎片一眼。
“那碎片……”慕容嫣迟疑。
“就让它永远沉睡于此吧。”南宫廷语气坚定,“这是对先辈最好的告慰。而且,它是一剂毒药,而非解药。”
三人再次对那具不屈的骸骨行了一礼,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三道流光,冲出了这片陨石带,义无反顾地投向了前方那片法则混乱、吞噬一切的无序星涡!
这一次,他们要将自己的命运,彻底从“织网者”的棋盘上,挣脱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