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的“华南抗日先遣纵队”已在辰溪、泸溪、沅陵交界的山区初步站稳脚跟,通过一系列针对日军交通线和孤立据点的小规模、高效益的突袭,不仅缴获了大量物资装备,队伍也逐步扩充至近五百人,战斗力日益精悍,成为插入日占区的一颗不大却异常坚韧的钉子。然而,楚云飞清醒地认识到,纵队的活动范围和作用终究有限,华南战局的根本扭转,绝非他一己之力所能及,很大程度上仍依赖于全国战场,尤其是华北、华中主战场的态势演变。
就在他日夜筹划如何进一步扩大战果、打破日军局部封锁之际,一个来自数千里外、通过极其隐秘渠道辗转传来的消息,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消息的来源,是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既是对手又是某种意义上“知己”的名字——李云龙!
这条消息并非通过正式渠道,也非来自重庆或延安,而是楚云飞布设的一条绝密商业情报线(最初用于与山西根据地秘密贸易)偶然捕获的讯号。这条线的一名资深交通员,在从武汉返回湘西的途中,于岳阳码头一间鱼龙混杂的茶馆里,无意中听到几个跑长江水运的商贩在交头接耳,言语间提及了北边的一场“大热闹”。
“听说了吗?北边,山西那块,前几天出了件大事!”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船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兴奋,“就那个……独立团!对,李云龙的独立团!好家伙,真他娘的厉害!”
“咋回事?快说说!”旁边几人立刻凑拢过来。
“说是李云龙那家伙,不声不响,集结了好几个团的兵力,在晋中跟鬼子干了一场大的!具体地点说不清,反正是铁路线上一个要紧的地方。趁着鬼子兵力空虚,打了个漂亮的埋伏,干掉了一个大队的鬼子,炸了好几辆铁甲车,还把一段铁路扒了个底朝天!缴获的武器弹药堆成了山!现在北边的鬼子都炸了窝,忙着调兵遣将去围堵呢!”
“我的乖乖!李云龙这小子,是真能折腾啊!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
“嗨,管他呢!反正打鬼子就是好事!听说这一下,把鬼子准备南调的一部分兵力都给拖在华北了,咱们这边压力没准还能小点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化装成山货商的交通员心中剧震,不动声色地记下只言片语,回来后立刻向纵队派驻当地的秘密联络点汇报。几经辗转,这份语焉不详却分量极重的情报,最终摆上了楚云飞设在深山密营中的简易木桌。
油灯下,楚云飞反复看着这份由铅笔草草写在烟盒纸背后的简短报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独立团……李云龙……晋中……破袭铁路……牵制日军……
虽然细节模糊,但以他对李云龙的了解和华北战局的判断,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那个从不按常理出牌、打仗鬼精、却又悍勇无比的家伙,肯定又干了一票大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楚云飞胸中激荡。有惊讶,有佩服,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亲切感。惊讶于李云龙竟有如此魄力和能量,能在华北日军重兵环伺下组织起团级规模的攻势;佩服其选择时机的精准和战术的大胆,直击日军交通命脉;羡慕的是,李云龙可以在自己的根据地里相对自由地施展拳脚,而自己却要在这远离根基的异乡艰难创业;亲切感则源于,尽管分属不同阵营,尽管远隔千山万水,但他们却在以各自的方式,朝着同一个敌人猛烈挥拳!
更重要的是,这则消息蕴含的战略意义,让楚云飞豁然开朗。李云龙部在华北的这次大规模攻势,绝非孤立事件!其必然打乱了日军在华北的兵力部署,迫使日军从其他方向,甚至可能包括计划投入华中、华南战场的预备队中抽调兵力北上增援!这就在战略层面上,间接策应了南方战场,减轻了华中、华南中国军队面临的压力!
“好你个李云龙……闷声不响,又立了一功!”楚云飞放下纸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战意的笑容,“你这家伙,在北方闹出这么大动静,倒是帮了老子一个大忙!”
他立刻走到地图前,目光在晋中位置和华南战线之间来回扫视。李云龙的成功,既带来了机遇,也带来了启示。机遇在于,日军短期内对华南的控制力可能因兵力抽调和注意力分散而出现短暂削弱,这正是纵队主动出击、扩大活动范围的窗口期。启示在于,破袭交通线、攻击要害节点,确实是消耗敌军、扭转局部战局的有效手段,这一点,与他之前的战术思路不谋而合,李云龙的战例更坚定了他的信心。
“孙大勇!”楚云飞沉声唤道。
“到!”赵铁柱应声而入。
“通知各支队主官,明早开会!”楚云飞手指点向地图上日军控制的沅水航运线和几条公路干线,“华北的兄弟部队打了样,咱们也不能闲着!趁鬼子可能分心,咱们得把动静搞大点!目标,鬼子的运输线!要打得他首尾不能相顾!”
很快,先遣纵队各部如同上紧发条的钟表,迅速行动起来。侦察兵被大量派出,更仔细地侦查日军运输规律和护卫力量;工兵加紧制作炸药和地雷;各连队进行针对性战术推演。一股昂扬的斗志在纵队中弥漫开来,不仅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更因为那则来自遥远北方的胜利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战士们感到自己并非孤军奋战,在全国的抗战棋盘上,他们与北方的兄弟正遥相呼应!
数日后,先遣纵队在沅水一段险要河道,成功伏击了一支日军运输船队,击沉炮艇一艘,焚毁物资船数条,毙伤日军数十人。战斗规模虽不及李云龙在晋中的大战,却再次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后勤补给,也让“华南抗日先遣纵队”的声威更盛。
战斗间隙,楚云飞独自站在山巅,遥望北方。暮色四合,群山苍茫。他仿佛能听到华北平原上那熟悉的冲锋号和喊杀声,能看到李云龙那带着狡黠笑容的黑脸。
“云龙兄,这盘棋,下得妙啊……”楚云飞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快意和并肩作战的豪情,“你在北边拔桩,我在南边拆桥,看小鬼子能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