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精心炮制的《豫西南攻势作战预备方案》这份看似绝密的“诱饵”,在经过周密策划的“意外”泄露流程后,果然精准地投送到了目标——“黄雀”张明远的面前。
过程如同精心导演的一幕戏剧:一份无关紧要的关联文件“正常”流转至机要局三处;某次高层吹风会上,一位“不经意”的参会者“说漏嘴”提及南阳方向可能有动作;最后,由那位被军统牢牢控制、但张明远绝对信任的“内线”王科长,在一天下班后,借着请示工作的名义,将夹带着“方案”摘要的文件夹“遗落”在张明远办公桌显眼处几分钟……一切天衣无缝,自然得如同日常工作的疏忽。
根据军统最严密的监控报告,张明远上钩了。他在看到文件摘要的瞬间,尽管表面平静,但瞳孔的微缩和指尖瞬间的颤抖未能逃过远处高倍望远镜的捕捉。当晚,他书房窗帘早早拉上,但经过特殊设备监测,确认有高频无线电信号短暂溢出,发报时长和特征,与“黄雀”以往传递重要情报时高度吻合。
“鱼已咬钩。”毛人凤带着压抑的兴奋,向楚云飞通报。楚云飞只是淡淡点头,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这份假情报能否起到预期效果,不仅在于日军是否相信,更在于后续的连锁反应能否被引导和控制。
半个月后,通过军统潜伏在南京汪伪政权和日军内部的高级线人,以及破译的零星日军电文,反馈陆续传来。情报显示,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对“豫西南攻势”计划表现出高度重视,进行了多次图上推演和情报核实。尽管存在疑点,但计划本身的“真实性”(基于真实背景和细节)以及来源的“可靠性”(来自他们深信不疑的王牌间谍“黄雀”),最终使日军参谋部做出了判断:国民党军确有在南阳方向发动一场旨在牵制的大型攻势的企图和初步能力。
驻豫南日军主力第x师团放缓了原定向华南调动的步伐,部分部队开始向南阳东北博望一带秘密集结,加固工事。
日军加强了在平汉线北段的巡逻和警戒,特别是安阳、磁县方向,明显是针对假计划中提到的“八路军策应”的防范。
日军航空兵加强了对豫西南地区,特别是假计划中提到的部队集结地域的侦察频率。
这些动向,被军统和战区前线部队迅速捕捉并上报。最高军事委员会得知假计划成功迷惑日军,并有效牵制了敌军部分兵力后,对戴笠和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包括楚云飞)给予了高度肯定(虽未公开嘉奖)。楚云飞的第一步棋,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不仅为其他战区的真实部署争取了时间和空间,也间接减轻了华北八路军部分压力(日军分兵防范)。
然而,就在假计划成功送出,所有人稍稍松一口气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发生了,而楚云飞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一石二鸟”的计策发挥到了极致。
事情的起因,源于那份假计划中一个极其隐秘的“标记”。楚云飞在伪造计划时,在其中关于后勤补给的一部分,使用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源自清朝旧军档案的物资编码方式对某个非关键数据进行了微调。这种方式,除非是极为资深的旧式军需官或对清末军制有特殊研究者,否则根本不会注意到,即便注意到,也大多会认为是笔误或排版问题。
然而,这份计划在极小范围内“审议”时,却引起了军政部一位资深高参、同时也是国民党内着名的顽固反共分子——陈祖寿的注意。陈祖寿出身前清官僚家庭,对旧制极为熟悉,他敏锐地发现了那个“错误”的编码,并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并非怀疑计划本身是假的,而是怀疑拟定计划的人“能力有问题”或“背景可疑”,甚至可能“通共”(因其使用的编码方式在早期某些地方武装中使用过)。陈祖寿素与戴笠不和,且一直对楚云飞这类“杂牌”将领抱有偏见,于是他暗中开始调查,想抓住把柄攻击戴笠系统用人不当,甚至给楚云飞扣上“红帽子”。
陈祖寿的调查动作,很快被时刻监控着与计划相关一切动静的军统特工发现,并迅速报给了毛人凤和楚云飞。
楚云飞闻讯,非但没有惊慌。陈祖寿此人,他早有耳闻,是党内顽固反对统一战线、积极反共的急先锋,在不少事务上给前线抗日将士使过绊子。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抗战内部的一大隐患。如今,他竟自己送上门来!
楚云飞立刻向毛人凤献上一计:“毛主任,陈高参此举,看似冲我而来,实则是想借题发挥,攻击戴局长和此次‘捕雀’行动!若任由其查下去,即便最后澄清,也必闹得满城风雨,影响大局,更可能打草惊蛇,惊动‘黄雀’!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毛人凤心领神会:“楚团长的意思是?”
“他不是怀疑‘通共’吗?”楚云飞冷笑,“那就让他‘查’到一些他想要的‘铁证’!比如,可以安排人,让他‘意外’发现某个与我有过接触、背景复杂的商人,其实是与延安有联系的;或者,让他‘证实’那个旧编码,确实在某个已被我党国取缔的‘非法组织’档案中出现过……总之,坐实他的怀疑,但要把事情闹大,大到足以惊动委座!”
毛人凤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楚云飞的借刀杀人之计。他连夜面见戴笠,陈明利害。戴笠对陈祖寿这类时常掣肘的顽固派早已不满,闻计大喜。
几天后,陈祖寿“果然”查到了“确凿证据”,兴奋地上书弹劾,言辞激烈,指控楚云飞乃至戴笠系统“用人失察,潜伏赤谍”。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是军统精心布置的陷阱。当他得意洋洋地将“铁证”呈递上去时,戴笠后发制人,在最高级别的会议上,拿出了另一套“铁证”:证明陈祖寿是如何“利用职权,私自调查党国核心机密,其行为已严重违反纪律,更有可能泄露作战计划,资敌误国!” 戴笠更是指出,陈祖寿的调查行动,时间点与“黄雀”活动异常敏感期高度重合,暗示其行为可能与日谍有关联,至少是客观上帮助了敌人!
一顶“泄露军机、资敌误国”的大帽子扣下来,远比“通共”嫌疑更直接、更致命。在假计划成功迷惑日军这个大功劳的映衬下,陈祖寿的指控显得苍白无力且不合时宜。最高当局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很快,陈祖寿被迅速免职,隔离审查,其政治生命就此终结。
至此,楚云飞的“一石二鸟”之计,圆满实现。第一只鸟(迷惑日军)已中箭;第二只鸟(清除内患)也被顺势射落。整个过程,楚云飞隐于幕后,借力打力,不仅完美保护了自己和“捕雀”行动,更巧妙地利用敌人和内部矛盾,清除了一个抗战斗争中的绊脚石,手段之高明,心机之深沉,令知情的毛人凤和戴笠都暗自心惊。
消息传来,楚云飞独自站在病房窗前,望着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影,脸上无喜无悲。他知道,这场高风险的博弈远未结束,反而因为他展现出的惊人能力,将自己推向了更耀眼的聚光灯下,也引来了更深的忌惮。
山风穿过窗户,带来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