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蹲在废墟的地面上,手指捏着那枚焦黑的碎石,掌心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震感。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石头轻轻放在身前的地上,用指尖蘸了点残灰,在地面划出一道直线。
白枭靠在断裂的石柱旁,焦尾琴横在膝上,面具下的呼吸很轻。铁无锋站在封印阵边缘,机械义眼扫过地面残留的纹路,腰间的熔岩葫芦微微晃动。
“你们都过来。”夜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但很稳。
白枭没动,只用指节在琴框上敲了三下。哒、哒、哒。短促,有力。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铁无锋大步走来,脚步沉实,重锤在背上发出轻微碰撞声。他在夜澜对面蹲下,盯着那块碎石:“这东西……和塔有关?”
夜澜点头。“它是从幻天塔上掉下来的。三百年前,被玄尘子藏进虚空。”
白枭呼吸一顿,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手停了下来。
“玄尘子不是敌人。”夜澜继续说,“他是我师尊。”
这句话落下,空气像是凝住了。铁无锋眉头一皱,下意识握紧了拳。白枭没出声,但指尖又开始敲击琴框,节奏比刚才快了一倍。
夜澜不管他们的反应,继续说:“我七岁那年拜入他门下,他教我第一式剑诀,挡下三次混沌侵蚀。后来夜家内乱,我被推下寒渊,他站在崖边,没救我,也没杀我。他只是念了守护者的誓约。”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两人:“他知道我会死,也知道幻天塔会在那时觉醒。他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铁无锋喉咙动了动:“所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是。”夜澜说,“幽冥殿的行动,轮回蛊的植入,甚至我母亲留下的耳坠——全在他布局之中。他不是背叛者,是被困住的人。为了镇压混沌,他吞噬同僚,被蛊虫反噬,神志一点点崩塌。但他还留着一线清明,就是为了等我回来。”
白枭缓缓抬起手,摘下左眼的青铜面具。他的左眼球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封存了某种记忆。他将手掌覆在眼球上,低声道:“让我看看。”
片刻后,一道光影浮现空中。画面里,九位守护者站在高台之上,周围是翻滚的黑雾。八人自毁神魂,唯独玄尘子转身,将一块塔心石打入虚空裂缝。
影像消失。
铁无锋沉默了很久,突然一拳砸在地上。金属撞击声回荡在废墟中。“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杀他?还是看着他把自己搭进去?”
“都不是。”夜澜抓起那块碎石,握在掌心,“我们得打断他正在准备的仪式。”
“你怎么知道他在准备什么?”白枭问。
“封印阵反噬时,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夜澜说,“那是献祭用的灵流走向。他在星陨台布阵,想用自己的命彻底锁住混沌。可一旦失败,混沌会顺着他的神魂反冲,直接撕裂整个北域。”
白枭闭上左眼,重新戴上面具。“千机阁刚传回消息,幽冥殿余党在西北方集结,人数不少。表面看,应该先清剿他们。”
“不对。”夜澜摇头,“他们不是主力,是诱饵。所有行动都在推动我觉醒、突破、靠近真相。玄尘子需要我走到这一步,才能完成最后的交接。”
铁无锋冷笑一声:“所以他一边逼你变强,一边准备自己牺牲?这算什么?慈悲?还是控制?”
“是无奈。”夜澜说,“他没有选择。而我现在有。”
他站起身,将碎石收进袖中。“我不再是那个只想报仇的蠢货。我知道谁该死,也知道谁不能死。这一局,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扛着。”
白枭慢慢站起来,靠在焦尾琴上的手收紧。“你要去玄尘宗?”
“对。三天后,星陨台。”
“正道不会让你轻易进入禁地。”铁无锋提醒,“你是夜家叛逃少主,又是玄灵盟首领,身份太敏感。”
“那就换个身份。”夜澜看向铁无锋,“你能造一把钥匙吗?能打开塔心石共鸣的锁。”
铁无锋眯起眼:“你是说……用器道手段,模拟塔心石频率,伪造通行信物?”
“没错。”
铁无锋低头,从腰间取下小锤,在掌心敲了三下。铛、铛、铛。这是他确认计划的信号。“材料够。劫灰混合星陨铁,加一点你体内的冰雷之力,可以做出共振核心。但只能用一次。”
“一次就够了。”夜澜说,“白枭,你能弄到玄尘宗内部的通行玉牒吗?”
白枭沉默几秒,指尖在琴弦上滑过。“我能伪造一枚。但星陨台每七日开启一次,守卫由三位化神长老轮值。你只有半个时辰。”
“足够。”夜澜说,“我不需要打持久战。我要的是在他完成仪式前,切断灵脉连接。”
“那你得带我进去。”铁无锋说,“那种级别的阵法,外行一眼看不出破绽。我得现场拆解。”
夜澜看向他:“你会暴露。”
“我知道。”铁无锋拍了拍背上的重锤,“但我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再说,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往火坑里跳。”
白枭忽然开口:“我也会去。但我不进星陨台。我在外围接应,一旦发现异常波动,立刻引爆预埋的干扰符阵。”
三人对视一眼,没人再说话。
夜澜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缕自己的黑发。他走到封印阵中央,将头发投入阵眼。灵力涌动,封印表面泛起一圈波纹,随即裂开一道细缝,释放出一丝混沌气息。
他伸手按住裂缝,低声说:“我们不是去杀他。是去救他。”
铁无锋看着那道裂缝,眉头紧锁:“可万一……他不想被救呢?”
“那就打到他必须接受。”夜澜收回手,眼神冷了下来,“我可以尊重他的牺牲,但不能接受他替我决定结局。我不是棋子,他是我师尊,就得听我的。”
白枭低笑一声:“你变了。”
“早就该变。”夜澜说,“恨一个人容易,理解一个人难。现在我知道真相了,就不能再装看不见。”
他转身走向废墟深处,脚步稳定。白枭和铁无锋跟上。
“计划从现在开始。”夜澜停下,从怀中取出断裂塔心石,放在掌心,“铁无锋,今晚开始炼制通行核心。白枭,调集千机阁所有关于星陨台的情报。我要知道每一根柱子的位置,每一条灵脉的走向。”
铁无锋点头:“明天中午前完成。”
白枭抬手,指尖凝聚一道灵光:“两小时内,情报送到。”
夜澜收起塔心石,望向远处昏沉的天空。风穿过残垣,吹动他的衣角。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什么。
白枭忽然低声问:“如果到了那天,他非要完成仪式呢?”
夜澜回头,目光平静。
“那就打断他。”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团冰雷交织的灵力缓缓旋转。
“哪怕是他,也不能决定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