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慈宁宫偏殿的软榻上醒来,而不是暗牢冰冷的稻草堆,林焦焦舒服得简直想哼哼。春桃和夏禾伺候得越发精心,连洗脸水的温度都恰到好处。
只是这安生日子没过半天,麻烦就上门了。
来的是张贵妃宫里的掌事嬷嬷,板着一张棺材脸,说是奉贵妃之命,来探望林姑娘,顺便问问林姑娘对七殿下之事,可还有什么遗漏要禀明贵妃娘娘。
话里话外,依旧咬死了林焦焦与七皇子之死脱不了干系,甚至暗指太后是被她蒙蔽。
林焦焦心里骂娘,面上却只能装鹌鹑,低着头,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
“嬷嬷明鉴,焦焦那日只在御花园偶遇七殿下,说了两句话,实在不知后续…
焦焦冤枉……”
那嬷嬷冷哼一声,眼神像刀子似的在她身上刮了几个来回,丢下一句“姑娘好自为之”,这才倨傲地走了。
人一走,林焦焦立刻瘫在榻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宫里的嬷嬷,眼神都跟淬了毒似的,忒吓人。”
春桃小声安慰:“姑娘别往心里去,贵妃娘娘也是伤心过度……”
林焦焦撇撇嘴,没接话。
伤心过度就能随便咬人?
这张贵妃,怕是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午后,她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悄悄给永嘉递个消息,问问她的情况,就听外面通传,四殿下到了。
林焦焦头皮一麻。
得,又一个不好惹的来了。
谢瑾瑜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前几天在暗牢里威逼利诱的人不是他。
他带来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和几本新搜罗来的话本子,语气温和关切:“表妹受委屈了。
如今既已回宫,便好生将养,莫要再胡思乱想。”
林焦焦心里冷笑,面上却挤出感激的笑:“劳四殿下挂心,焦焦感激不尽。”
谢瑾瑜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表妹可知,昨日宫外发生了一桩趣事。”
“哦?何事?”林焦廉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
“顾探花昨日在酒楼与友人饮酒,不知怎的,竟从二楼雅间失足跌了下来,虽无性命之忧,却摔折了一条腿,脸上也划破了好大一道口子。”谢瑾瑜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林焦焦脸上,观察她的反应。
林焦焦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差点笑出声!
顾晏廷摔断腿还破了相?
这……这简直是老天开眼!
是谁干的?
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快意,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顾探花也太不小心了。”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差点没藏住。
谢瑾瑜见她这般反应,眸光微闪,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闲话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送走这尊大佛,林焦焦立刻把春桃夏禾支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兴奋地转了两圈。
顾晏廷倒霉,她比吃了蜜还甜!
不管是谁干的,她都谢谢他祖宗十八代!
兴奋劲儿还没过,窗棂上再次传来那熟悉的、令人心头一紧的三声叩响。
叩,叩,叩。
林焦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来了!讨债的来了!
她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谁?”
窗外是那个冷漠的护卫声音:“楼主问,姑娘可还安好?”
“托福,还没死。”林焦焦没好气。
窗外似乎低笑了一声,随即道:“楼主让属下传话,第一件事,他需要姑娘去办。”
林焦焦心提了起来:“什么事?”
“三日后,太后寿辰小宴,贤妃会献上一幅《百寿图》。
楼主需要姑娘,在那幅图呈给太后之前,想办法在画卷的轴杆里,放入这个。”
一个小巧的、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从窗缝塞了进来。
林焦焦接过,入手微沉,硬硬的,不知道是什么。“这是什么?”
“姑娘不必知道是什么,只需照做。寿宴前一日,贤妃会命人将《百寿图》送至慈宁宫偏殿暂存,以备查验,那是姑娘唯一的机会。”
林焦焦捏着那东西,手心冒汗。
在献给太后的寿礼里动手脚?
这要是被发现了,就是死罪!
萧染疯了不成?!
“我做不到!慈宁宫人多眼杂,我如何下手?”
“那是姑娘的事。”窗外声音毫无波澜
“楼主说了,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之前的交易,作废。后果……姑娘自负。”
说完,不等林焦焦再反驳,窗外声息便消失了。
林焦焦拿着那烫手山芋,气得浑身发抖!她就知道!萧染这混蛋没安好心!
第一件事就让她去作死!
她恨不得把这破东西从窗户扔出去!
可一想到暗牢的冰冷,张贵妃的怨毒
她水灵灵的怂了
她咬牙切齿地把那油纸包藏到床榻最隐秘的缝隙里,感觉自己像是揣了个随时会炸的炮仗。
接下来的两天,林焦焦坐立难安。
她试图找机会接近暂时存放寿礼的侧殿,却发现那里有专人看守,根本无机可乘。
眼看寿宴之日将近,她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
这天晚上,她正对着一盘子珍馐没胃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似乎是小七皇子谢瑾瑞跑来了慈宁宫,吵着要见太后,被宫人好劝歹劝才哄走。
林焦焦心中一动!小七皇子?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点缺德的念头冒了出来。
第二天,林焦焦求见太后,说自己闲来无事,想为太后抄录一份祈福经文,在寿辰那日供奉佛前,聊表孝心。
只是所需经卷慈宁宫不全,想去宫内的藏书阁寻几本旧籍参考。
太后见她态度恳切,又念她刚受了大委屈,便允了,还派了两个小太监跟着。
林焦焦去了藏书阁,装模作样地翻找经书,目光却时不时瞟向隔壁——那里是宫内匠作监存放一些杂物和待修缮物品的地方。
趁着小太监不注意,她溜达过去,目光快速扫过一堆废弃的画轴、木料。
终于,她眼睛一亮,捡起一小截和贤妃那《百寿图》轴杆差不多粗细的旧木棍,悄悄藏进袖中。
回到偏殿,她借口要静心抄经,屏退了春桃夏禾。
然后拿出那截木棍和萧染给的油纸包,比划了一下,用簪子小心地在木棍一端抠出一个小洞,将油纸包里的东西——一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暗沉沉的金属小珠子——塞了进去,再用一点碎木屑混合着浆糊仔细封好。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那截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木棍,心脏砰砰直跳。
接下来,就等《百寿图》送来了。
而能制造混乱,让她有机会调换轴杆的……或许,只能利用一下那个对她颇为依赖的小七皇子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那小家伙,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活命,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林焦焦握了握拳,感觉自己正在一条作死的路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