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风,像把钝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相比于王家火柴厂那边热火朝天、锣鼓喧天的喜庆劲儿,宁家大宅里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冷清得让人心里发慌。
宁学祥披着件厚棉袍,手里捧着紫砂壶,缩在太师椅上。
回想起王家的喜事,心里那个酸啊,简直像是吞了一大缸山西老陈醋。
“妈的,王昆这个小王八蛋,日子过得是真滋润啊……”
宁学祥咂摸了一口茶,觉得没滋没味。
看看人家!洋妞都娶进门了,还是个五姨太!
再加上前面四个,那是五朵金花围着转,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
再看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就连想那个费银子,结果那丫头也是个眼皮子浅的。
宁愿去王家给王昆当个没名分的秘书,也不愿意来宁家给他当正房太太!
“呸!不识抬举的贱骨头!进了王家就是肉包子打狗,早晚被王昆那色胚连皮带骨吞了!”
宁学祥骂骂咧咧地放下茶壶,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憋屈。
他今年才五十多,虽然不算年轻,但自认身子骨还硬朗。
凭什么王昆能夜夜笙歌,他就得守着这空荡荡的大宅子,晚上钻进冷冰冰的被窝里数绵羊?
不行!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这天牛庙村的财主,不能只让他王昆一个人风光!
“刘麻子!去,把隔壁村的王媒婆给我叫来!”
……
半个时辰后,王媒婆扭着水桶腰,一脸褶子笑成了菊花。
“哎哟,宁老爷,您这是想通了?我就说嘛,您这身子骨,正如日中天呢,哪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
宁学祥端着架子,哼了一声:“银子那丫头没福气,咱就不提了。
你上次说的那个……那个谁?”
“张俏嘴!”王媒婆一拍大腿,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妖精……哦不,小美人!
是邻村张家的小寡妇,今年才二十三,那身段,那屁股,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料!”
宁学祥听得心里有些火热,但还是皱了皱眉:“听说她名声不太好?还有个拖油瓶?”
“嗨!老爷,这您就不懂了!”王媒婆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
“名声不好那是那帮穷鬼嫉妒!
至于拖油瓶,是个三岁的男娃,那正好啊!买一送一,您进门就当爹,以后养熟了跟亲生的也没两样。
关键是这女人够味儿!
要是那种木头疙瘩,您能稀罕?”
“够味儿……”
这三个字像钩子一样勾住了宁学祥的心。他现在缺的是什么?就是那股子鲜活劲儿!
“行!就她了!”宁学祥一咬牙,那股子吝啬劲儿在下半身的冲动面前也退让了。
“你去问问那边要多少彩礼,只要不太离谱,这事儿尽快办!越快越好!”
他要赶在过年前把人娶进门,也让大家伙看看,他宁老财还没老!
……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宁老财要娶邻村泼辣寡妇张俏嘴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到了宁可金的耳朵里。
宁可金当时正在团练营地里训练,听到这消息,差点没把手里的马鞭给折断。
“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宁家大宅,一进门就冲着宁学祥吼了起来。
“爹!你是不是又疯了?!”
宁学祥正做着美梦呢,被儿子这一嗓子吼得一激灵,顿时拉下了脸:“放肆!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我还能怎么说话!”宁可金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大门外。
“你听听外面都怎么传的?说咱们宁家老树开了花,要娶那个张俏嘴!
你知道那女人名声有多臭吗?
那就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泼妇!
她进门是想跟您过日子吗?那是奔着咱们宁家的家产来的!”
“还有那个拖油瓶!那是外姓人!咱们宁家的米养不起外姓的狼!
以后这孩子长大了,家产怎么分?
您这是要引狼入室啊!”
宁可金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宁学祥的脸上。
宁学祥被儿子戳中了痛处,尤其是“分家产”这三个字,让他瞬间暴怒。
“啪!”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哆嗦着指着宁可金:“逆子!你个逆子!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惦记着分家产了?!”
“老子辛苦了一辈子,攒下这份家业,就是为了老了能享福!
现在我想找个女人怎么了?
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我怎么了?!”
“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我愿意养谁就养谁!
别说一个拖油瓶,就算养十个,老子也养得起!”
宁可金被骂得一愣,随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爹,您这是要让十里八乡看咱们宁家的笑话啊!
一把年纪了娶个年轻寡妇,您受得了吗?”
“滚!你给我滚!”
宁学祥气得抄起茶杯就砸了过去,“老子受不受得了不用你管!
这个家还是老子说了算!张俏嘴,我娶定了!”
“好!好!您娶!您娶!”宁可金侧身躲过茶杯,心彻底凉了。
“您要是把那女人弄进门,我就搬出去住!这后妈,我不认!”
说完,宁可金摔门而去,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
大厅里一片狼藉。
宁学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反了……都反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夜的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棂。
宁学祥喝了几杯闷酒,只觉得浑身燥热。
那股子被儿子激起来的怒火和心底压抑已久的欲望混合在一起,烧得他眼睛发红。
“看不起老子?觉得老子老了?不行了?”
“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宁学祥还是个男人!”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乱转,最后落在了正战战兢兢收拾地上碎瓷片的丫鬟春桃身上。
春桃是家里的粗使丫鬟,皮肤黑黝黝的,五官也平平无奇,手大脚大,平时干的都是劈柴烧水的粗活。
以前宁学祥眼光高,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嫌她丑,嫌她笨。
但此刻,在酒精和怒火的作用下,宁学祥眼里的春桃变了样。
虽然黑了点,但那身板结实啊!
屁股大,看着就能生养!
关键是年轻,才十八九岁,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
“春桃!”宁学祥喷着酒气喊了一声。
春桃吓了一跳,手里的扫帚差点掉了:“老……老爷?”
“过来!”
春桃看着老爷那红得吓人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毛,挪着步子走了过去:“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话还没说完,宁学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老爷!”春桃惊呼一声,想要挣扎。
“叫什么叫!”宁学祥借着酒劲,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大手粗暴地在她身上乱摸。
“老子是这家的天!老子想睡谁就睡谁!丑是丑了点,但也比没人强!今晚就是你了!”
春桃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但在绝对的力量和权势面前,她一个小丫鬟的反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刺啦——”
衣帛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宁老财红着眼,将积攒了一肚子的邪火,全都发泄在了这个平日里看都不看一眼的粗使丫鬟身上。
这一夜,宁家大宅的后院灯火摇曳,隐约传出几声压抑的哭泣和男人粗重的喘息。
……
第二天一大早。
宁家大宅里就炸开了锅。
宁学祥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房门,虽然眼圈有点黑,腰也有点酸,但精神头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直接把管家叫来,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宣布:“从今天起,春桃就是通房大丫头了。
以后不用干粗活了,拨个小丫头伺候她!
月钱翻倍!”
这消息一出,下人们面面相觑。
春桃更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见人,但眉眼间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卑微,多了几分不知所措的窃喜。
睡了春桃,并没有让宁学祥满足,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宝刀未老”,雄心万丈。
“既然已经开了荤,那就干脆搞个大的!”
宁学祥大手一挥,对管家说道:“去!带着聘礼,去邻村张家下定!
告诉张俏嘴,让她准备准备,三天后,老子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做填房!”
管家愣住了:“老爷,那……那春桃姑娘?”
“什么这个那个的!”宁学祥豪气干云地说道。
“春桃是妾,张俏嘴是妻!老子这是双喜临门!一拖二!懂不懂?!”
“是是是!老爷威武!老爷身体强健!”管家连忙拍马屁,心里却在想:这老爷子,是真不怕累死在床上啊。
……
宁老财要“一拖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遍了整个天牛庙村。
“听说了吗?宁老财疯了!昨天晚上刚把家里的烧火丫头给睡了,今天又要去邻村娶那个泼辣寡妇!”
“啧啧啧,这就是老房子着火——没救了啊!”
“一把年纪了,也不怕闪了腰?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村民们凑在墙根底下,笑得前仰后合。
这可是天牛庙村,多少年没出过的新鲜事了。
消息传到王家大院时,王昆正在陪着凯瑟琳吃早饭。
听到下人汇报这个消息,王昆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
“咳咳……你说什么?我那个老丈人,要一妻一妾一起娶?”
下人忍着笑:“是啊老爷,听说聘礼都送出去了。大少爷气得在自己院子里砸东西呢。”
王昆接过银子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忍不住哈哈大笑:
“行啊!我这老丈人,还真是有志气!
这是看我娶了五房,他不服气,要跟我搞军备竞赛啊!”
“老爷,什么叫军备竞赛?”一边伺候着的银子好奇的问道。
“就是比谁的枪杆子多,谁的炮火猛!”王昆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不过嘛,他那是强弩之末,我这是日上三竿,他比不了!”
王昆心里乐开了花。
这宁家越乱,对他王昆就越有利。
那个张俏嘴他虽然没见过,但名声在外,是个贪财又泼辣的主。
再加上一个刚上位、心思肯定活泛起来的通房丫头春桃,还有一个视财如命、坚决反对的大舅哥宁可金。
这宁家以后的后院,怕是要比戏台子上还要热闹了!
……
邻村,张家破屋。
张俏嘴看着宁家送来的聘礼——两匹红布,十斤猪肉,还有那个沉甸甸的红封包(二十块大洋)。
她那双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涂得猩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大姐,那老头子都快入土了,还有个那么凶的儿子,你真要嫁过去啊?”她那个不争气的赌鬼弟弟张大宝在一旁问道。
“你懂个屁!”
张俏嘴啐了一口,数着大洋,眼神贪婪。
“老才好啊!老得快,死得才快!他不死,这偌大的家产怎么能落到咱们手里?”
“至于他那个儿子……”张俏嘴冷哼一声,“老娘我不怕他凶,就怕他穷!
进了门,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他!”
她摸了摸身边三岁儿子的头,低声道:“儿啊,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等那个老不死的两腿一蹬,这宁家的万贯家财,就都是咱们娘俩的了!”
而在宁家后院的一间厢房里。
刚刚升为通房的春桃,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裳。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虽然黑,但穿金戴银的自己,眼神也慢慢变了。
以前她只敢低着头走路,被人呼来喝去。
可现在,她是半个主子了。
“想让我以后伺候那个新来的寡妇?门都没有!”
春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暗想道,“要是能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这宁家的家产,也得有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