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着神经耦合剂的甜腥在喉咙里凝成冰疙瘩，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陆小凡半边脸死死抵着油腻冰冷的管壁，断腿抽得只剩麻木，骨头茬子倒像是在肉里自己蹦跶，搅得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猩红的倒计时在沈心怡那块半融的屏幕上跳——71:59:23——像催命鬼敲着锣。底下那湿漉漉的刮擦声停了，换成钝刀子磨锈铁的吱呀声，一下，一下，往上爬。钥匙扣警徽残片硌着掌心那块烫疤，冰凉的棱角压不住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气。“……老高……”喉咙滚出的声音像破风箱漏风，“这坑，你他妈……早挖好了等老子往里跳？”
平板幽蓝的光抖得厉害，映着沈心怡惨白的脸，汗珠子凝在鬓角成了霜。脊柱那块烧红的烙铁没停，反借着这股不要命的劲往神经里钻。屏幕上，高远推送过来的幽绿数据碎片和她拼起来的痛苦录像搅成一锅粥，互相排斥的噪点噼啪乱炸。“不是挖坑……”指尖在冰凉的裂屏上艰难拖动，神经芯片过载的灼痛让她胳膊不受控地抽了一下，“……是补丁。他塞进来的镜像碎片……在覆盖我们捞出来的东西。”
王皓膝盖顶着肋下，疼得直抽冷气，身子蜷得像只虾米。眼睛死盯着竖井深处越来越近的刮擦声。“补丁？操！那狗屁倒计时也是他糊弄鬼的？！”他烦躁地抹了把脸，沾一手铁锈混着冰渣，“钱老鬼的闸门都他妈快压到头上了！还管他补丁不补丁？”
“倒计时是真的。”沈心怡嗓子劈了，脊柱灼痛榨出最后一点解析力，染血的食指无意识地在结霜的管壁上划拉着，指甲崩开的豁口粘掉了小块皮肉，在低温下凝成暗红的冰晶。她戳向幽绿数据流末端一个不起眼的压缩包标签，“签名波段……杏仁核生物电残响。高远……把自己切碎了塞进来。”屏幕猛地一暗，压缩包被强行点开，炸开一片扭曲抖动的几何体模型，血红的Gh-Zero标识符卡在棱角里闪烁。
模型边缘，一条黯淡的数据流分支像垂死的虫子，微弱地指向他们脚下——【底层协议冲突点·记忆校准异常波动源（未授权）】。关联协议字段跳出来：【夜莺β版神经链路协议】。
“夜莺……”陆小凡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那行小字上。兄长的脸又在血泊里晃，战术服肩膀裂开发黑翻卷的皮肉，一只手猛地抓住他手腕，滚烫，黏稠，机油味混着浓烈的铁锈味刺得鼻腔发酸，嘶哑的声音在耳膜里震动：“……零点三……纹路偏……”喉骨咯咯响，断腿无意识蹭了下油腻管底，剧痛瞬间窜上天灵盖，激得他猛地一抽，咳出的血沫子溅在剥落的霜壳上。
王皓脸唰地青了，一口气没上来，呛咳着蜷缩得更紧，暗红的血沫喷在白霜上。“妈的……钱老鬼满世界找的‘臭虫’，敢情是咱哥几个挠了他家数据窝？！”他嘶声咒骂，痉挛的拳头狠狠砸在自己大腿上。竖井深处，电子门禁解锁的“嘀”声混在刮擦声里，清晰得瘆人。
“不是挠窝，”沈心怡脊柱深处那根烧红的针猛地往里顶，视野边缘血红静电噼啪炸开，“是漏洞本身。”冻裂的指尖悬在模型核心那个刺眼的血红Gh标识上，父亲调试初代嗅探器时镜子里一闪而过的荆棘纹戒指反光幽灵般烙在神经上。“高远这补丁……想焊死这口漏洞。把咱们……连皮带骨焊死在里头。”屏幕接触不良地滋滋闪，幽蓝幽绿的光在她脸上疯狂跳动。
“焊死？”陆小凡咧开淌血的嘴，浑浊眼珠转向沈心怡，“那狗屁镜像碎片……发送时间戳对得上闸门关闭吗？”钥匙扣警徽残片死命抵着掌心旧疤，冰凉的棱角下，半枚烧融的警用物理密钥顶得皮肉生疼。
沈心怡脊背瞬间绷紧。生物芯片榨出最后一丝算力，虚拟键盘消失，屏幕被强行切入底层日志流。幽绿数据包的注入时间戳赫然在目——比钱波关闭竖井闸门的系统记录，整整早了十七分钟！
死寂。只有头顶闸门液压杆缓慢增压的呻吟，还有下方金属梯架承重变形的脆响。十七分钟。高远在闸门落下前，就知道他们会掉进这口竖井棺材。
“哈……”陆小凡喉咙里滚出带血沫的嘶哑笑声，浑浊的眼珠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冷了，“清道夫的狗……改行当预言家了？”攥着钥匙扣的手背青筋虬结，警徽残片锐角深深陷进流血的掌心和旧疤。“cF017……时间差……秃鹫当年埋的报警器……也是这操蛋的十七分钟延迟……”兄长的脸在扭曲视野里晃，战术服浸透机油和汗。
嗡——
竖井底部连接通道的电子门禁锁死的绿灯，毫无预兆地跳成了猩红。沉重的合金门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撕裂声，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硬顶！下方刮擦声瞬间变成狂暴的撞击，锈蚀梯架嘎吱呻吟，断裂的横杆簌簌往下掉。
“缺口！”沈心怡嘶吼劈了，染血的指尖不顾一切戳向平板侧边一个几乎磨平的物理接口，脊柱灼痛烧得她眼前发黑，“西南角！仓库通风栅！物理坐标……”话音未落，斜下方连接通道厚重的合金门轰然洞开！腥风裹着浓重的铁锈和冷冻液甜腥扑面而来，黑暗中，覆盖着粘稠腐蚀液的巨大组织液压钳猛地探出！钳口死死咬住门框，上面赫然挂着半片染血的的制服碎布！
陆小凡拖着断腿用尽力气往侧后方一滚，钥匙扣刮过地面发出刺耳锐响。“零点三！左！”混乱中钥匙扣刮过管壁锈迹，掌心旧疤猛地一刺——像是警徽残片和某种基底信号瞬间共振！混浊眼珠死盯沈心怡平板屏幕上瞬间弹出的仓库结构图，某个被高远镜像数据刻意模糊掉的区域边缘，一道极其微弱的波浪纹信号顽强地闪烁了一下。幻觉般的画面碎片冲进脑海——赵伟那只腐蚀见骨的断手，正死死按在结构图的同一个坐标点上！
滋啦——
沈心怡锁骨下方猛地一烫，废芯片残留的接口爆出一小簇幽蓝电弧。几乎是同时，仓库深处某个积满灰尘的旧终端屏幕，毫无预兆地亮起一片稳定的冰蓝色冷光。一个清晰冷静的女声，穿透下方怪物撞击梯架的恐怖轰鸣和终端滋滋的电流杂音，直接从仓库陈旧的广播系统里砸了出来：“西南...三米...货架...检修道...”信号突然被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干扰，断断续续，“...高远坐标...是陷阱！快！”
三人身体同时僵住。王皓咳着血沫，瞪着眼，像见了鬼。陆小凡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向仓库黑暗深处那个亮起的终端方向。屏幕的冷光映出终端前一个模糊的侧影，一只带着新鲜疤痕的手正快速敲击着布满灰尘的键盘。沈心怡脊柱深处那根烧红的针，被这突如其来的冰蓝信号狠狠撞了一下。
“林溪？”陆小凡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混着血沫子。终端前那只带伤的手似乎顿了一下，广播里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没时间解释！想活命，照做！”冰蓝的屏幕光映着那只手背上蜿蜒的、如同被强酸腐蚀留下的新鲜疤痕，她的声音穿透杂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那东西冲上来了！”下方液压钳撞击金属梯架的巨响淹没了后半句，整个竖井都在震颤。